「春天是易燃的,走在街上要小心一点,
与温柔的人对视,容易火光四溅。」
——《我想要两颗西柚》胡辛束
张闻亭自诩是一位有分寸感的返生官,
从业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和任何一个灵魂有过情感纠葛,别说像车在宪那样的花花公子,每一次初见灵魂都在期待爱情,他和所有灵魂就连稍微逾矩一些的交谈都没有。
公事和私事,他分得很清。在不安情绪下产生的畸形依恋和真正的喜爱,他也分得很清。
虽说蓝河并没有禁止返生官与灵魂相爱,也不禁止其他复杂关系的产生,但是与张闻亭来说,这毕竟是一个严肃的返生之地,就和坟场差不多,你会在坟场谈恋爱吗?恐怕没人有这个恶趣味。
可李诗筝呢?
为什么她可以毫无芥蒂地行走在蓝河里,为什么她发现残酷的真相却依然不害怕,为什么她会在审判之时那样沉默地盯着他?
为什么让张闻亭不反感,反而非常好奇?又为什么让他萌生出想要靠近她的念头?
为什么要在雨中的巴黎,和他约会?
当李诗筝的那句“请和我约会”说出口时,张闻亭以为自己会茫然无措。
可是他很平静。
“这是开玩笑吗?”张闻亭问。
“不是。”李诗筝答。
“这是你说的惩罚,对吗?”张闻亭又问。
李诗筝伸出的手坠在半空中,不上也不下。
张闻亭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继续说,“但是,惩罚应该是让我完成某件不乐意的事情。”
他伸出手去,握住李诗筝的。
“所以,这不算是惩罚,你还得再想一个。”
好吧。张闻亭对自己说。
张闻亭曾经是一位有分寸感的返生官。
————
“话说,蓝河不会禁止返生官和灵魂之间相爱吗?”
“为什么要禁止?”汤匀停下手里的动作,“这有什么好禁止的,谈个恋爱又不会怎么样。”
她正在《蒙娜丽莎的微笑》上作画,把原本泛着神秘笑容的女人画成一个可爱的小猫脸。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惊讶到背过气去——上帝啊,这无价的珍品就毁坏于寥寥几笔。
还好是在蓝河。
挪亚跨过围栏,随意地伸手去触摸着各式各样的雕塑,“可是这样不会扰乱秩序吗?”
“前提是得有秩序吧。”汤匀拿起另一只画笔,“你看车在宪,他负责的灵魂都消亡了,他还在和我们在一旁聊天呢。返生官是不用因为灵魂受到惩罚的,就像灵魂顺利返生,我们也不会得到什么奖励一样。”
“所以说,与其说这是一种工作,更不如说是一种无需履行的职责?”
“是啊,或遵循或违背,没有人在意。”
挪亚沉默了片刻,突然叹了口气。
汤匀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扔下画笔,走到他身边去,“你怎么了,挪亚-黎法斯?”
她头一次这样郑重其事地喊他的名字,不是“柏林人”也不是“德国佬”,而是他的全名。
汤匀不否认,这个灵魂完美无瑕,因此她并不想透露这残忍的事实,来使他变得悲伤。
返生官汤匀并不温柔贴心。相反,她是个非常恶毒的人,就算在整个蓝河里也是相当恶毒的存在。
汤匀才鲜少真正在意谁的感受呢。
李诗筝好奇的时候,她能笑眯眯威胁对方“死得很快哦”;看到燃烧殆尽的灵魂,她只是坏笑着说“要把握机会”;就连有人痛苦地消亡在她面前,她也只是责骂返生官“不懂规矩”。
这样凉薄的人。若是张闻亭看到她突然这幅殚精竭虑的模样,也会小小的惊讶一下。
原来你汤匀也有这种时候。
但他毕竟没有看到这稀罕的一幕。
挪亚目光清澈,翠绿的瞳孔纯净没有杂质,那样一双眼睛里盛着光芒,即使悲伤也不黯淡。
他伸手,粗糙的指腹抹去汤匀脸颊上蓝绿色颜料,然后轻声说:“我原本以为蓝河是个很不讲道理的地方,但你这么说,我觉得我错了。”
“我以为它是个不公平的地方,因为它肆意燃烧别人的灵魂却毫无理由;因为它有虚假的白昼和单调的夜晚;因为它仅仅厌恶懦弱就把胆怯的灵魂拖入地狱......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但你刚才说的那些规则让我明白了,蓝河不是一个不公平的地方,相反的,这里实在是太过公平了。任何人,无论你家财万贯或一贫如洗,无论你与人为善或作恶多端,能够生还的几率是一样的。”
“没能到达洞穴会被烧死,恐惧太多会被吞没,可是这些衡量的标准,似乎都和这个人生前所做的事情没有太大关系,这不是公平吗?”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