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散去后,整间屋子都逐渐暗淡下来,树上的蝉都安静了不少。
独自躺在摇椅中小憩的长鱼月缓缓睁开了眼,大概是屋子里暖香阵阵实在舒适得让人忘乎所以,故而她一闭上眼,这段时间以来大大小小的变故就犹如流水一般在脑海里哗哗而过,止也止不住。
方才莹霜被阿星挤兑得黑了脸直接摔门离开,估计又要去寻个角落撒气了。
作为萧予乐殿里的宫人,此次莹霜大概是因为运气不好被点进了送亲使团,远离故土的确难受,只是长鱼月也不知她怎的气性这么大,一路上动辄黑脸不忿,长鱼月都对她见怪不怪了。
阿星此刻也不在屋内,想必是肚中馋虫起自去后厨觅食了,这丫头自幼双亲尽失得长鱼月的阿爹收留,说是长鱼月的婢女,实际上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与亲姐妹也无甚区别,在长鱼月心里阿星比之萧予乐也是不差的。
这一路好在有阿星陪着,她才不至于太过惶恐。
环顾四周的安静,长鱼月突然感觉到心里空落落的:这一路走了得有个把月,难得让她有了安静的时候。
她抿了抿嘴,重重叹了口气——从前阿娘是不许她随便叹气的,说是会将好运气都叹出去了,但是她一抬眼就是南夏这很适合悬梁自尽的屋顶架构,顿感前途渺茫伸手不见五指,实在是无甚所谓了。
使团临行前一天,萧予乐身边的女官特地来请长鱼月前去叙话。
长鱼月本就打算最后再去见萧予乐一面的,她一心想着要再劝劝她的阿乐考虑考虑逃婚的提议,自从和亲之事定下,长鱼月日夜都在替萧予乐苦思浪迹天涯的路线,可萧予乐一向是王庭的礼仪典范,上一次告别时她还泪眼婆娑地同她说:“大凉适龄的公主如今仅我一人,本宫身为一国公主,受万民供养,如今以我蒲柳之身就可保证两国邦交安稳,让子民不再受战乱之苦,本宫自不能拒。”
都已经行至屋外,长鱼月却看到自家阿娘追了出来,原本习以为常的邀请好似这回却让她慌了神,看着长鱼月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也只叮嘱了长鱼月一句“千万要回家”,长鱼月满口答应下来。
如今想来,许是阿娘已经隐约猜到了王庭要她李代桃僵的打算,只她浑然不觉还傻乎乎地送上门去。
长鱼月抿了抿嘴,自己一向也不算笨啊,怎么那时光想着萧予乐风一吹就倒不堪远行,想着大皇子萧亦好歹也算旧识,想着萧承言之凿凿地对她承诺,想着王庭的人对她一向不错……想着想着她头脑一热竟然就打算给答应了——
可惜,王庭的人大概也没想到如此荒唐的提议会被她答应,所以在临行前一天,她在萧予乐的公主苑中被一闷棍敲晕,等她在颠簸的马车上捂着脑袋迷迷糊糊睁开眼时,身旁便只剩下躺着同样被敲晕的阿星,以及看着她俩的莹霜了。
长鱼月不是没想过逃跑反抗,可惜寡不敌众,又怕真的伤到使团中萧承的亲信,还记着阿爹阿娘的教诲不能动用小白它们,种种牵扯下她的几次逃跑换来的不过是多挨了几闷棍爸罢了。
如今距离议和成功已经过去五个多月了,长鱼月被迫李代桃僵千里迢迢来到长安,不说阿时大人他们至今都还不愿同她透漏什么救人的计划,便是此行最起码的和亲对象是谁他们至今都毫无头绪,万一真像城门口那些人议论的一样,只待今晚轿子一抬将她送进深宫里,深宫高墙的她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仗义一回的代价,未免也太荒唐了。
正想着,房门已经被阿星推开来,几个仆从紧随其后抬来一个大木盆摆在屏风后,接着便是提着热水的点着熏香的端着果子的一行人鱼龙而入,布置好后又训练有素般消失在屋外。
留在屋里的阿星满意地点点头,笑眯眯地扶起长鱼月:“月姐姐快来,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也没怎么休息好,赶紧洗洗去掉晦气!”
待氤氲的水汽在木桶抬走不久后散去,已经将来时那一身尘土坠物洗净的长鱼月坐在铜镜前,任阿星随意给她擦拭尚在滴水的青丝。
“月姐姐,你说我们能顺利把大皇子救回去吗?二皇子,你会不会担心……二皇子食言啊?”
透过铜镜看到阿星脸上的忧色,长鱼月抬手往黑檀妆台上轻敲几下,小黑蛇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就亲昵地缠上了她的手腕,“好歹是皇储,使团来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救他的,至于二皇子,我并未想过的事又何须担心他食不食言?”
阿星手下动作未停,犹豫着道:“可是,自从到了长安我总觉得心神不宁,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们……”
“停!”长鱼月及时制止,从小到大阿星别的不灵乌鸦嘴最灵,就没有坏事她说了不中的时候,“阿星,阿时大人住在何处?”
阿星心跳慢了一拍:“月姐姐寻阿时大人作甚?有话交代阿星去传便是。”
长鱼月眼神微凝:“他们不在风歇苑了?”
阿星一愣,颓然道:“是,他们去驿馆住了,这会儿巴不得和咱们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