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士兵发现,越州之战虽已胜利,作为功臣的谢将军却无半点喜色,从战场上回来后除了军医交流,几乎没有与别人说过话。
没人敢去触他霉头,只敢远远议论。不久有军令传下来,谢韫要亲审抓获的战俘,怕是小朱将军的重伤让他受了刺激。
毕竟,朱缨这次实在是凶险。除去几处深可见骨的刀伤,还有一处箭伤极重,直直贯穿了肩膀。若是再往下一寸伤了心脉,便是回天乏术。
军医在大帐中忙活了一整夜,才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可如今仍是昏迷,算下来已有近三天了。
谢韫在朱缨床前守了两夜未眠,终于被照水劝着去洗漱了一番,才在软榻上闭了会儿眼,但他睡不安稳,没过多久便醒了。
此时朱缨还未醒,他去看了一眼,索性把公务全搬到了她这边。
战事初定,大营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他不得闲暇。
谢韫坐在书案前,只要抬头就能看见屏风后沉睡的朱缨。
他眸光微沉,不知在想什么。
那日班师回营的路上,朱缨的血几乎染透了他的铠甲。
殷红滴落,他手中湿热,心里却是压抑不住的冷。
祖父和母亲都走了,你也要弃我而去吗?
他拿着毛笔的手用力,眼底渐渐染上疯狂。
从前他畏缩,觉得朱缨对他无意,那他便做一辈子兄长。可是现在,谢韫不愿了。
士族偏爱近亲通婚,真正的表兄妹尚且可以,他们之间并无血缘,为什么不行?
她拿他当兄长,无妨,她总会开窍的。
若她爱上旁人······
谢韫将手中快要变形的狼毫笔放下。
他起身,缓缓步至朱缨床前,拉起她微凉的手。
榻上女子无知无觉,面上是重伤后病态的苍白,一动不动在昏睡,不似往日鲜活。
快醒来吧,阿缨。
待你醒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寻来。
忽然,朱缨眼球转动了一下。
她感受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温热而有力,这份暖意让她不自禁想要靠近。
是你吗?
她身上哪里都疼,但努力蜷曲手指,轻轻回握了一下。
“阿缨?”谢韫原本垂着眼,突然感受到朱缨的动作,忙抬眼看她,平静无波的眼中迸发出希冀。
只是朱缨伤得太重了,他不死心,又唤了她好几声,却没了方才的反应。
转眼晌午便要过去,帐外守卫来禀告事务,谢韫无法,最后摩挲了一下朱缨的手,转身出了帐。
待到事了,太阳已经要落山了。
谢韫正往回走,离大帐几步远时,听到里屋照雪喊了声“公主醒了!”
他一振,控制不住加快速度,所有疲倦都不见了踪影。几步掀开帐帘,见朱缨正由人扶起,靠在软垫上准备喝药。
被人扶着坐起的那一刻,朱缨只觉得全身各处的感官都随之苏醒,剧痛袭来。她狠狠皱了眉,恨不得来个人将她打晕,继续昏迷下去。
帐帘掀开,是谢韫回来了。
她忍着不适,侧首看向快步走来的人。
谢韫这几日显然也不好过,他眼底生了血丝,下巴冒了青白的胡茬,手臂上缠着的纱布难以完全遮住,束袖外露出一抹雪白。
明明也受了伤,却还是如往常一样忙碌,好像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关心。
榻上女子好像瘦了一圈,唇上无甚血色,只用一双依旧澄澈的眼怔怔盯着他。
谢韫胸前起伏,他身形高大,缓缓走到床边蹲下,尽量与她平视。
“感觉怎么样?”他轻声问,又有些沙哑。
朱缨见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就红了眼。
人前他们是同袍,上下级分明,人后却不是,他会教她用枪、为她上药、替她挡伤,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将帅,也会因为她而心慌气恼,又被她一句话哄好。
这样的特权,只属于她一个人。
后来,她的眼神开始追随他,种种情绪也为他牵动。有一种感情控制了她,而这份感情绝不是亲情。
“······你起来。”
许久没有说话,朱缨的声音低哑。她让谢韫坐下,看着他略带憔悴的眉眼正含着关切。
她被这一眼击中,原本能忍受的痛苦好像突然加重了不少。
帐内众人早已退下。她不愿再忍,撑着向谢韫靠近了些,随即眼中盛满的泪簌簌落下,脸埋进他怀里哽咽。
“我疼·······”动作间牵动了肩上的伤,可她不在乎。
哪里会是兄长呢?她明明那么爱他。
谢韫被她的动作弄得方寸大乱,他担心碰着朱缨的伤口,僵着身子任她抱。过了好一会儿,才敢把一只手虚虚搭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