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累谢老大。
“将军,我跟你走,但是请你不要连累绮霞坊。这件事,只和我一个人有关。”
柳洲隐一笑,“我只是东宫右卫率,算不得什么将军。阿蓉,请吧。”
他没察觉到谢宛眼里的失望,这么多年来,谢宛最讨厌的,就是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嘴脸,下面人的生和死,在上位者的眼里,似乎都不重要,他们轻轻松松,就能断定人的生死,而他们儒雅随和的外表下,是龌龊且狠毒的心。
柳洲隐,看来和那些“臭”的人一样……
阿蓉走得很慢,因为没有人能保证,走了之后等待她的是什么。逼问、拷打,到时候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两说。此时谢宛说道:“可以,阿蓉可以跟你们走,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柳洲隐眼神一转,背对着谢宛睨了她一眼。
“我要陪同阿蓉一起去东宫卫。不是我不信你们,而是……阿蓉于绮霞坊很重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妹被别人捉走。东宫卫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你们真的不是针对我姐姐,我在一旁也不会影响什么。”
“这件案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一个姑娘家,搅进来没有什么好处。”柳洲隐回过头去,“回去吧,找你姐姐去,别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你……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就更不放心了!”谢宛本就是迎难而上的性子,柳洲隐这样银鞍白马以权势威压的男子,她见过不少,“我必须陪同,我必须保护好阿蓉,就这么说定了,柳二郎,我总觉得你不会草菅人命,所以,就算我在一旁,想必也不会影响你。”
“嘁……”许行秀脾气不好,示意了一下身后的裴丽山,二人抽出腰间长刀,横在谢宛的脖颈边,“小丫头片子,我们没时间跟你耗,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许二!不得无礼。这是谢老大的亲妹妹,谢宛姑娘。她心思不坏,不会妨碍我们。再说,你要是把她惹恼了,在江湖里,我可护不住你。”柳洲隐无奈道,“罢了罢了,谢宛姑娘,你跟着我们走一趟吧。”
谢宛只恨自己是个姑娘,长得不高,被人轻视侮辱。但她同时庆幸自己是个姑娘,不然今天谁又能来保护阿蓉?
今日,和年少慕艾的人重逢了。谢宛心里五味杂陈,像是被柳洲隐带着,进入了旋涡之中。
她走出绮霞坊,围观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都不敢大声妄言。谢宛的妆容没有打扮好,发髻也散落在一边,但是她并不在乎。
谢宛从人群中穿过,一眼就看见了乞丐。
乞丐依旧笑嘻嘻的,吃饱饭后扶着竹杖站在一边,像是见怪不怪。
“你可以成为那个石子儿。”
这句话蓦然在脑海中响起,谢宛这才明白了乞丐话中的涵义。是啊,天下大事,从来如密网般,没有谁能逃离,哪怕是闲云野鹤的隐士也不能。
他们所有人,都处在镜子般的湖面,底下的暗潮并不能窥见半分。只有等到风波激荡的时候,才意识到已经变天了。
那么,跟着柳洲隐去东宫走一遭,就是绝佳的窥探时机的机会。潜龙在渊,蓄势待发,等着她的会是什么?入局,搅局,谢宛不过是十八岁的女娘,她的能力何其小?
她真的能如乞丐所说,乘云势如青龙?想都不敢想。
但是,她经受乞丐指点,已经明白了局势的关窍所在,像是一个洞察一切的预知者。
那么为何不利用他们之间的联系,为自己博得个立身之本?谢宛揽住阿蓉的肩膀,瘦弱的阿蓉比她矮半个头,黯然神伤,两滴泪划过脸颊。
她要保护阿蓉,也要保护雁回城,为了这一切,做什么她都愿意——难道,这就是乞丐所说的“道”?
大周在上巳节有曲水流觞这样的雅事。不过,皇帝早年间跟随高祖马背定江山,相比起文人饮酒作乐,更喜欢在行宫马场跑马散心。
太子李弘泽为了讨父亲欢心,跟着东宫卫学习马术打马球,多年来,养得一副孔武身躯。
四下云脚很低,微风吹来青草的气味,李弘泽觉得心旷神怡,很久没有这么舒心过了。
六年前的巫蛊历历在目,东宫一党死的死,伤的伤,从阖宫文臣舞文弄墨,到现在门前冷落,好不唏嘘。
太子之位定好后,伴随着李弘泽的攻讦就没停止过。梁王是最有力的对手,曾经圣上最疼爱的儿子。不过独孤昭仪生子后,这些宠爱就被分走了些许。
皇帝每在一日,他就惴惴不安一日。古往今来太子的宿命大抵如此,依傍天子而存,却因天子之崩而重获新生。
这就使得李弘泽特别矛盾,他既想要难得的亲情,又恨皇帝,迫不及待想要站在至尊宝座前,让满朝臣工都俯首听命。
李弘泽遏制住心头邪恶的想法,他穿着联珠纹的紫袍,头戴黑布幞头,身上并无太多装饰,平日的香囊和玉佩,都放在行宫了。
今天的头发扎得有点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