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蛰伏多年,却只是个废子。你不恨吗?”
这个多年未被提起的名字如压倒竹宁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跪伏在地,双目通红,却涩得一滴泪都流不出。
不知多久后,他仰头盯着长身玉立的顾希桢,哑声惨笑:“说来讽刺,我最自由的时光居然是在靖西王府为奴的这十五年。堂堂王子,居然活成这样。”
“自由?”顾希桢晃了晃手中卷轴:“这四人有选择生死的自由吗?”
“找到他们的时候,四人已被毒虫啃噬得体无完肤,只最小的那个男孩还有气。你猜他弥留之际嘴里喊着谁的名字。”
“金言竹。”
他漠然而冷静,语调舒缓,对眼前人而言却如当头棒喝,四个用鲜血圈出的名字鬼魅般在眼前晃动。
竹宁,或者该叫他金言竹了,他的头几乎低到胸口:“看在相识十五年的情分上,求你,求你……别说了……”
他头埋进手心,泣不成声。
金家一脉体质特殊,以他们的血肉豢养的毒虫比寻常毒虫厉害数倍,他真是蠢得没边,才会信那些蛇蝎心肠的人能按下贪欲,不会对自己人下手。
施晚眼睑不住颤抖,金言竹,这名字和那死去的一家四口分明是一家人啊,换句话说,眼前这人,他全家都……
看着金言竹痛苦的样子,施晚胸口像突然压了个几千斤的大秤砣,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往前一步,顾希桢蓦地抬手将她拦在臂后,不赞同地微微摇头。
施晚却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顾希桢似被她眸中的水光晃了神,回过神时,人已经在那死气沉沉的人跟前站着了。
施晚垂眼看着金言竹的发旋,蹲下身缓声道:“你也算救我一命,我信你心本质是善的。有什么苦衷便说吧,我愿意听。”
金言竹颤抖着从手掌中抬起头,原本算得上清秀的脸被血和眼泪糊住,又可怖又可怜。
他疑惑:“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何敢信我?”
施晚指了指顾希桢:“我跟你确实没有交情,但你跟他十多年,自然清楚,他,乃至整个顾家,是你们计划的最大阻力。”
“你一手精湛毒术,药死一府人也不算难事。但计划都已安排到弑君环节了,你却从未对顾家下手。”
金言竹无言以对,低头看着血淋淋的手掌良久,闭了眼睛。
再次睁眼时,他将自己的衣袖挽起,露出手臂上的刺青:“这是二十多年前溧署的图腾。我父亲金敏是当时的溧署王。”
溧署?!施晚终于知道怀李交给顾希桢的那腰牌为何如此熟悉了。
那上面的图案她在父亲书房的书中看过,正是溧署的图腾。
但那个图案,和金言竹手臂上的大相径庭。
金言竹抚摸着图腾,陷入回忆中:“我六岁的时候,溧署发生一场政变,原本的金氏王族被宋汀一脉推翻。”
顾希桢眉头皱起:“宋汀?宋知山是他的亲族?”
金言竹:“没错。宋知山是溧署现今王室旁支,秘密潜伏在中原。”
“当年宋汀重建了溧署,连旧图腾都抹去了。王室人员几乎全被诛杀,只有我们五人逃到中原,隐姓埋名苟且偷生。”
“我其实算是在中原长大的。中原人热心,见我们中有几个孩子,虽说来路不明,也将我们收留在村里。”
“可……宋汀仍穷追不舍。我们住的村子被扫荡,若不是当年顾将军驻地就在附近,恐怕我们一家已活不到今日。”
施晚不解:“中原人有恩于你,你为何要反过去帮害了你的宋氏一脉?”
金言竹正欲说话,忽然捂住喉咙面色铁青。他嘴角溢出乌血,两眼翻白。
施晚惊愕。
顾希桢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往他嘴里丢了一颗药丸。
“怀李,带他去找章闽。”
怀李立马将他驾起,轻功运转到极致,往围墙所在处赶。
施晚忧心忡忡:“怎么回事?”
“像是体内被下了蛊。”顾希桢不能断言,他望着软绵绵地挂在怀李肩头的人,若有所悟。
施晚也看了过去:“王府四处是机关?他们不会有事吧?”
“从门里出去,就不会中机关。”
施晚被他搞糊涂了:“不是说那门只进不出吗?”
顾希桢漫不经心抬手看着沾上血的五指:“都是诓他的,为了让他乖乖跟着怀李在山里兜圈子而已。”
施晚看不下去了,她掏出雪白的丝帕,擦拭他修长的手指:“这血糊糊的手不擦干净别想牵我。”
顾希桢盯着她那素白的手,忽然轻笑出声。
施晚一愣,抬头看他,他唇角弯起,眼中含着浅淡笑意。
“你笑什么?!”
顾希桢指着她沾上一抹血红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