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他未经人事,不该有此一梦,定是近日看了些带图的话本……
至于他是不是真心喜欢那个人,因为这个梦境的搅扰,他还不敢确定。
能确定的是,他要离她远一点才好。对人对己都好。
*北燕勤政殿
黎夺锋正在翻阅贪腐案的奏折,细细看上了几遍,难得大悦:“这件事情办得极好!”说着,向黎渊和高克礼投去赞许的目光。
黎渊那双极好看的眼睛,满是戏谑的笑意,谦虚道:“儿臣只是捡现成的功劳罢了,还要多亏了高大人大义灭亲。”
高克礼听着黎渊的讽刺之语,不置可否,淡淡道:“臣的父亲贪墨数额巨大,祸国殃民,臣容得了他,北燕百姓容不了。”
黎渊面上带笑,实则心中不屑,心道你高克礼不也是为了权势,装什么大义凛然。除非哪天太阳打西边出来,高克礼才做得了忠臣良将。
几月前,北燕国君黎夺锋忽然下令清查燕都官员的资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国君借着清查资产,排除异己,一时间人人自危。四大家族首当其冲,为着其中大多数人能及时补足欠款,大都以训斥贬官为主。
但是高家旧掌权人高循,贪墨数额巨大,平日里也是无法无天惯了。他本以为自己位高权重,亲姐姐是故去的王后,亲外甥是当朝大王子黎渊。故有恃无恐,拒不补足欠款。本以为国君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曾想这次国君动了真格,与他的儿子高克礼里应外合,找出了高循更多贪赃枉法的罪证。
其他几位出自高家的实权官员,见风向不对,纷纷倒戈高克礼,扶持他作为新的高家掌权人,以保全自身,保全高家。
黎渊也早就对这位胡作非为的舅舅不满,舅甥二人自先王后崩逝之后,日渐离心,高循非但在政局上帮不上忙,还常常因为丑闻拖其后腿。
他认为高循难当重任,是时候让贤,于是黎渊与高克礼一拍即合,高克礼有了王室的支持,愈加不可撼动。
最后以查没了几位高家官员的财产结案,高家的根基不但没有动摇,换的这位新掌权人也着实比其父强上不少。年纪不大,雷厉风行,顺其者昌,逆其者亡,让众人又敬又怕,同样心服口服。
高克礼一上位就用雷霆手段稳住了高家,家族没有因此事受到任何影响。对他们来说,高循的落败,仅仅是丢掉一枚弃子的轻松与果断。
旁人看不清,可是黎渊却看得清楚,他明白父王此举,一方面,是为查贪腐,抄没财产充盈国库。另一方面,拎出高循杀鸡儆猴,打击世家。让世家诸人看看,就连国舅都难逃,他们那些所谓的亲缘,自然也算不得什么了。更深一步,在高家扶植了一位新的年轻掌权人,把高家归为国君己用。
想到此处,黎渊不由得在心里叹气,这高克礼看着年轻,其实城府极深,该有的心思一点不少。自己与他共事,也不能完全拿住他……也就只有父王,这位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间的顶级谋算家,才能将他收入麾下。
至于是诚意归顺,还是与虎谋皮……他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一事,让他交出那封信。”
黎夺锋那双无悲无喜的眸子,锐利如剑,深不可测,在旁人看来毛骨悚然。纵然黎渊也算经过大风大浪的,每当与父王对视之时,亦会感到心虚。
高克礼却不怵,淡淡应答:“是。”
……
黎渊和高克礼一前一后从勤政殿出来,并肩走着却一言不发。走至宫门口,高克礼的心腹高冥,递给他一封密信。高冥带着半张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可辨是位英俊男子,他身上的冷漠气质,与其主竟是一般无二。
“是何家小子送来的,要不一起看看?”高克礼边说,边打开了信。他足足看了三遍,不由得笑了出声,眼中闪过嘲讽的笑意。
黎渊瞥了一眼,摇了摇头:“如此荒谬,你信么?”
高克礼似笑非笑:“我派去大宁的人,都说七殿下与那位郡主关系不错,原来是这么个不错法。”
“何家小子的话真假不知,但若是有一天把它做实了,不就成真的了么。”
黎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侧脸,暗自发笑,长得人模人样,怎么却想不出人的主意。也就如同他这般淡漠伦理之人,才能想出此等主意。
高克礼其人,阴鸷狠厉,倒是生得极好:高挺的眉骨衬得一双阴沉眸子深似海,英俊冷酷的面容本像个好人,但是眼角浅浅的疤痕却带了几分恶质与桀骜,令北燕不少女子为他倾心。
二十五岁还未娶亲,而是将弟妹高修高妍当亲子女教养,这在北燕已算一桩轶事。照理说,如同高克礼这般有才有貌的人,尽管过了适婚年纪,应当也不乏求亲之人。但是鉴于他手段狠辣的恶名在外,哪里有人敢将女儿嫁与这位大魔头。
“一个月后,我要看到她的画像。”说罢,高克礼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信纸,点了点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