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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莹上岸后,没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找宋玉聪。

桌案侧银釭炽亮,宋玉聪端坐案后,手里捧一卷书,听见脚步声,亦未抬眸。

“哥哥!”宋玉莹上前,咚地一下把青铜花觚放到桌案上,挡住光亮。

继而抓住书册上边,将宋玉聪正看的书抢在手里。

宋玉聪未恼,揉揉微带倦色的眼皮,嗓音含笑:“谁给我们大小姐气受了?”

“我才没生气!”宋玉莹否认,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一肚子的话想找人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正斟酌,便见哥哥端凝着案头瓶花,轻赞:“不错,进益不少。”

“什么呀,这是戚姐姐送给我的。”宋玉莹放下书卷,双臂圈住花觚。

闻言,宋玉聪自然碰触瓶中木樨花的指尖僵住,蜷起,状似从容收回,清湛的眼眸映着银釭的光亮,愈显明润。

宋玉莹没注意,话音刚落,她骤然想起二人的赌约,趾高气扬冲宋玉聪道:“昨日打的赌,哥哥输了。今日我问过戚姐姐,那天她迟迟未从喜轿里下来,根本不是不想嫁,她只是不小心在喜轿里睡着了。”

言毕,她冲宋玉聪摊开一只手:“五十两银子,拿来。”

宋玉聪乃国子监的佼佼者,祭酒的得意门生,脑子自然不笨,可他万万没想到,真相简单到如此离谱。

五十两银子他给的爽快,心里却仍将信将疑。

自从戚家嫡女戴着面纱出现在正厅,说出那番话,整个侯府皆知,她对世子情深义重。

宋玉聪对外人,也是这样说,可他心里那股怪异感,仍挥之不去。

“那日在喜轿前,动作粗鲁拉戚姐姐出来的刁奴,哥哥还记得吧?”宋玉莹折好银票,塞入腰间荷包,“今日碰巧被我听见,她连戚姐姐折花游园都敢管,语气还很不恭敬,显然是个以下犯上的惯犯,今日可被我出了口气,戚姐姐罚了她三个月的月银!”

“原以为她该懂得尊卑了,谁知晚膳时,我们要喝她从伯府带来的桂花酒,那嬷嬷还敢横加阻挠。定是伯府从前对嫡女管束严苛,助长了奴婢的气焰,以致奴大欺主!难怪外头都说伯府是破落户,咱们侯府哪个下人敢对主子如此无礼?”

“玉莹。”宋玉聪不是训斥,语气淡淡的。

气场明明与宋玉光不同,却有相似压迫感。

背后议论伯府,宋玉莹也知自己不对。

“我只是私底下同哥哥抱怨,又没与旁人说。”宋玉莹心虚不已,嗓音低下去。

她从未人云亦云诋毁过哪家门第,今日也是看不惯陶嬷嬷,被气着了。

心里恨不得宋玉聪帮她想个办法,把陶嬷嬷那刁奴赶出府去,她让大伯母重新替戚姐姐挑个好的嬷嬷。

可她明白不合礼数,只得压下心中不快。

倒是另一桩事,戚姐姐虽未应承,她还是想请哥哥帮忙。

“今日喝到伯府的桂花酒,戚姐姐哭得眼睛都红了,女儿家嫁了人都这样么?还是戚姐姐格外可怜?是了,旁的女子出嫁后都是正常回门,她今日没回,怎能不想家?”宋玉莹走到宋玉聪身侧,扯着他衣袖,“哥哥,等你过几日旬休,我们陪戚姐姐回一趟伯府好不好?”

“我们?”宋玉聪怔住。

“是啊,总不能让她头一遭便独自一人回去,旁人还以为侯府不看重戚姐姐呢!”宋玉莹理直气壮道,“你能代替大哥行婚礼,为何不能代替他陪戚姐姐回门?”

宋玉聪含笑摇头,重新捧起书卷:“礼节之事自有长辈们做主,天色不早,回房去。”

“哥哥。”宋玉莹摇晃着宋玉聪衣袖,撒娇想磨他答应。

只要不触碰原则,宋玉聪素日里都好说话。

此刻,宋玉莹也以为他会答应,就像她今日求哥哥陪她去岁寒居一样。

岂料,宋玉聪笑意渐收,清湛的眼似月射寒江。

他未置一词,宋玉莹却下意识松开手。

哼,大哥、二哥皆是冷酷无情之人,还是樾哥哥好。

待她走后,屋内安静下来,宋玉聪手中书卷久久未翻页。

许是他代替兄长行礼将她娶进门的,即便不刻意留心,也难免比旁人多关心一分。

陈樾说兄长待她好,宋玉聪心里并不认同,若当真那么好,为何一个住寒苑,一个住岁苑?

玉莹说嬷嬷奴大欺主,是伯府不会约束下人,宋玉聪心中仍是存疑。

广安伯名声是不好,伯夫人却颇有手段,不至于放任下人欺负唯一的嫡女,尤其是对他们府上有用的嫡女。

还有,自她嫁入府中,她那进了国子监的胞弟未曾来向他打听一句。

千丝万缕纠缠脑海,他脑中闪过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震得宋玉聪霍然起身,望向窗棂外漆沉沉的夜。

除非,她并非伯府真正的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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