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想,她伤的定然是手指。
伤到手指,便不必抚琴。
戚凤箫正疼着,眼中包着泪。
翠浓拿帕子替她按着,也不知血止住没有,她只划了一道小口,应当不至于流太多血?
把手递向宋玉光时,戚凤箫嗓音透着细细哭腔:“一点小伤,我没事的。”
触到她手背之时,宋玉光脑中便浮现出她眼中的画面。
她眼中含泪,画面也蒙着一重水雾,即便如此,那被血染红一片的帕子,也让人看得心惊。
宋玉光佯装摸索了一下,帮她按住帕子,待血完全止住,才轻轻揭开帕子细瞧。
女子纤白的指尖已染上鲜红血色,指腹上一道口子呈现深色的殷红,与她手上其他地方的肌肤反差很大。
只怕要养上十天半个月才会痊愈。
她倒是舍得对自己下手。
她真的只是为了完成伯府的交待,才不敢被拆穿吗?还是,怕被拆穿后,不得不离开他身边,所以不想被拆穿?
理智告诉他,是因为前者。
可宋玉光心里希望是后者,便在脑中竭力搜刮后者的有力作证。
昨夜,她说的那番话,其实也可以理解为以退为进是不是?昨夜她虽迟疑一瞬,却亲手扯开了他衣带,是不是证明她其实有几分甘愿?
曾经他训斥玉聪不该捕风捉影,如今,处处寻找她想留下的证据的人,是他。
宋玉光觉得,他大概是鬼迷心窍了。
他吩咐一声,长风很快取来治伤的药膏。
人没进来,只在门□□给翠浓。
宋玉光朝翠浓伸手:“给我。”
他想自己替她上药?戚凤箫看看自己已清理干净,结痂的伤口,再看看宋玉光脸上遮目的细绸,柔声拒绝:“不敢劳烦世子,还是让翠浓来吧。”
他又看不见,添什么乱?知道他是好意,戚凤箫却不愿再受一次疼。
谁知,宋玉光执拗起来,根本听不进去。
戚凤箫又不能直接说,他双眼看不见,怕他弄疼她,只得由着他,任他接过药膏,把翠浓和陶嬷嬷赶出去。
两人对坐在便榻上,戚凤箫手腕被他握住,放在矮几上。
他单手打开瓶塞,长指探入白玉瓶,沾上指甲盖大的乳白透亮的药膏。
不等他摸索,戚凤箫稍稍抬指,自己把受伤的指尖奉上,贴上他指腹。
药膏清凉,他指腹却温热,沿着她伤口周围轻轻打圈,指尖热度将药性化开一点一点渗入肌肤,疼痛渐渐减轻。
鼻尖隐隐能嗅到梅花的寒香,应当来自化开的药膏。
没想到,他看不见,也能做得这样好。
戚凤箫抬眸,凝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忍不住想诓他。
“咝。”她惊呼。
同时瑟缩一下,把手往回收,像是被他不小心碰疼了。
可她目光仍落在宋玉光脸上,好奇地打量他会是什么反应。
成竹在胸,却不小心出错,他应当会怀疑自己,或是后悔没让翠浓替她涂药吧?
戚凤箫盯着他,却什么也没发现,他面色如常,无一丝波动。
宋玉光脑海中,是自己的容颜。
她状似疼得惊呼,收回手的动作也装得极像,若非能通过脑中画面猜到她心中所想,当真会被她骗过去。
她是不是以为,自己演得极好?
宋玉光忍住笑,停下涂药的动作,移开指尖,带着洞悉一切的神情,微微弯唇:“为了不抚琴,箫箫倒是能豁得出去,划伤自己的时候,没怕疼,这会子倒会在我面前装可怜。你若再装可怜,我便让你带上义甲抚琴。”
登时,戚凤箫惊得美目圆睁。
他是不是像二郎神一样,长了第三只眼?不然,如何做到在看不见的情况下,看穿她所有小动作?
她不敢否认,又不想承认,咬了咬唇,声音细柔,楚楚可怜:“世子,我手指真的好痛。”
听那语气仿佛下一瞬便会哭出来,可宋玉光脑中画面分明清晰,便猜到她眸中并无泪光,楚楚可怜全是装给他听的。
世子爷果然吃软不吃硬,她话音刚落,手指便被他再度握住,甚至凑至唇畔,轻轻吹了吹。
温热的气息,拂在指腹,酥麻微痒。
戚凤箫怔愣一瞬,第一次有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珍视的感觉。
只一息,男子的话便将她美好的幻觉亲口打破。
男子气息仍拂在她指腹,说出口的话却有种不留情面的凉薄:“箫箫擅长琴艺的美名,该不会是伯府故意宣扬的吧?”
什么被人珍视的感觉,原来只是错觉!
他竟然这般不留情面地质疑她,戚凤箫有些气恼。
深深吸一口气,又冷静下来,心口忽而涌出拨云见日的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