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书上辞藻华丽,余嬷嬷认得不全,可下面的名字她认得,指着那龙飞凤舞的字迹,抬眸望戚凤箫:“箫箫,有你的名字。”
那字迹一看就不是戚凤箫写的,余嬷嬷讶然:“世子眼睛看不见还会写字?他知道你是谁了?”
“他喜欢吹箫,只是凑巧给我起了这个小字。”戚凤箫硬着头皮伸手,想取走婚书。
却被余嬷嬷避开,她只是认不全字,也不是没见识,知道手里拿的是什么。
“璋华两个字是你写的吧?瞧瞧你的字,得亏世子看不见,不然早该露馅了。”余嬷嬷语气故作轻松,忽而话锋一转,“箫箫,你想留着这婚书?”
蓝底布包里,除了婚书、银票,还有冷氏留下的蓝玉璎珞,对戚凤箫的意义不言而喻。
“你喜欢世子?”余嬷嬷问出她最担心的话。
“没有,当然没有!”戚凤箫连连否认。
再没了炫耀家当的兴致,她匆匆将婚书放回布包,重新压在箱笼最底下。
“嬷嬷,戚凤笙快回来了,她才是世子夫人。”戚凤箫绞尽脑汁,想到能说服彼此的借口,“我留着这婚书,只是想着,将来若遇到什么难处,可以拿出来要挟戚凤笙,能从她手里敲出一笔银子也很划算啊。”
“银子够花就行了,做人切忌太贪心。”余嬷嬷怕她见了富贵,变得轻狂浮躁。
“是是,可我想让往后的日子不那么辛苦嘛,拿着银子回嬷嬷老家,买上几亩地,踏踏实实养老。”戚凤箫为转移她注意力,说起攒银子的事,“得在她回来前,尽量多攒些银钱,我手里的东西应当能换不少银子,现下陶嬷嬷不在,戚凤笙的嫁妆我也能动了。就是当铺我没进过,怕被掌柜的坑骗,到时带着嬷嬷一起去。”
“回我老家做什么?先找到你娘,她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余嬷嬷至今敬重冷氏。
“嬷嬷,我娘已经死了。”戚凤箫红了眼眶。
登时,余嬷嬷像被抽去了精气神,可她还是不愿相信:“我不信,谁查的我也不信,等出了这侯府,我们自己去找。箫箫,那是你娘,她是极好的一个人,老天不会待她这样不公。”
余嬷嬷眼睛通红,眼泪却不肯掉下来,她盯着戚凤箫,等她点头。
戚凤箫脑中没有任何关于亲娘的记忆,她没有感受过冷氏的好,也理解不了余嬷嬷天塌地陷般的痛心。
“好,好,我们一起去找。”她柔声哄着余嬷嬷。
说了一会子话,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来。
翠浓走到廊下,朝里问:“少夫人,可要摆膳?”
“摆膳。”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
翠浓急急侧身施礼:“世子。”
宋玉光长腿迈得极快,长及脚踝的紫貂氅衣将风雪卷入门槛。
“箫箫。”他面朝屋内轻唤。
“世子回来了?”戚凤箫款步上前,纤手搭上他氅衣领口,试图替他解下。
这人却忽而捉住她手腕,冰凉薄唇吻在她指背,也不说话,旁若无人将她捞进他宽大的氅衣内,下颌轻抵她纤薄的肩,似有些累。
“奴婢见过世子。”余嬷嬷眼睛仍红着,盯着一双相拥的人影,语气生硬施礼。
她的凤箫,可有叫人欺负?
听到陌生的声音,宋玉光才知屋里还有旁人。
“她是谁?”宋玉光冷冷问,语气里透着戒备和不虞。
听声音,是位有年岁的妇人,却不是陶嬷嬷。
“是余嬷嬷,陶嬷嬷身子不适,今日我母亲领回去了,换了余嬷嬷来。”被余嬷嬷看到,戚凤箫很不自在,转而冲余嬷嬷吩咐,“嬷嬷,这里不用伺候了,你先下去。”
听到脚步声出去,宋玉光耳尖微动,若有所思。
他记得长风禀报过,箫箫在别庄那些年,是被一位姓余的嬷嬷养大,那位嬷嬷被扣留在伯府。
便是方才这位余嬷嬷么?
稍稍一想,宋玉光便猜到,戚凤箫是如何威胁伯夫人,把余嬷嬷送过来的。
嗬,他的箫箫倒是聪慧。
眼下她以为亲娘已死,唯一牵挂的余嬷嬷也回到身边,再没什么让她顾忌的了,她是不是会向他坦白,安心留下来了?
戚凤箫环住他窄腰,依在他温热宽实的怀抱。
宋玉光以为她会借机转达伯夫人的话,替戚明杰求情。
却听她柔声道:“余嬷嬷刚进府,还不太懂岁寒居的规矩,我会慢慢告诉她,你待人不要那样凶巴巴的,好不好?”
“嗯?”她竟为了个下人,怪他待人不够和善?宋玉光被她气得失笑,“陶嬷嬷在的时候倒不见你如此袒护,怎么,箫箫更喜欢这位余嬷嬷?那你进门时,怎不带余嬷嬷当陪嫁嬷嬷?”
他有意逗她。
果然,她心虚地将话茬转到别处:“世子回来时,似乎心情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