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北境某城。
西陆北方的气候不同于东陆,夏季凉爽如秋。
战事刚平,燕珩好不容易得了短暂的空闲,又佳人在侧,索性在风景优美的地方游玩几日再启程。
女人跪坐在案边,雪白的手指轻研浓墨,华美的裙裾宛如鲜花一样铺展在地,姿态娴雅。
兰昭儿悄悄抬起眸子瞟了男人一眼,又低下脑袋盯着四方砚台,看上去欲言又止。
燕珩目光定在军报上,眼角觑见兰昭儿的神情,放下手中狼毫,朝她笑道:“你肯定好奇,我为什么同意祁怀钰一同跟来。”
兰昭儿点了点头。
燕珩道:“从辽月到柔宛需要借道楼朔,祁怀钰作为楼朔名义上的大皇子,肯定对两国的局势有所了解,也许有重要的事情与我商议。”
这句话信息量巨大,兰昭儿不禁怔了一怔。
燕珩见女人眨了眨眼睛,一脸懵懵懂懂,觉得十分可爱。他朗笑道:“总不能是真来喝酒的,本王没那么闲,还要给别国的皇子当酒伴!”
兰昭儿压下心中的不安,小声问:“王爷,‘名义上的大皇子’是什么意思?”
燕珩消息何等灵通,自然知晓祁怀钰为宫女所出,此时却忽然生出逗她的心思,并不解答她的疑惑,佯装处理军务,只道:“你自己想想。”
兰昭儿急得要命,心念一动,垂下脑袋闷声闷气地说:“我想不出来。”
她这副模样极是乖巧,燕珩心中畅快,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引导道:“楼朔的太子是谁?”
“二皇子......”
“祁怀钰既然是皇后所出,储君依照东陆规制,立嫡立长,为什么不封他为太子?”
兰昭儿心脏一跳,“燕珩果然知道了......”
她惊讶地问:“祁怀钰不是皇后生的?”
燕珩笑道:“聪明!”
兰昭儿迫切地想知道燕珩知晓到了什么程度,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过了一会儿,问道:“那......大皇子是皇帝亲生的吗?”
“祁怀钰是楼朔王的孩子。”
燕珩缓缓道:“其母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宫女,因为没有母家势力的庇佑,早些年作为弃子被楼朔皇帝送到了梁国为质。”
兰昭儿听到男人说:“此外,我有一个猜测......”
隔日,燕珩正在处理封地事务,忽有亲卫来报:“王爷,楼朔大皇子拉着兰祭司一块出去了,说是要与她讨论命理之术。”
燕珩觉得两个女子说说话,缔交为友也无关紧要,随意地摆摆手,只道:“由她们去。”
“在后面跟着,别闹得太过分就行。”燕珩想了想,补充道。
亲卫一愣,暗想:“王爷真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
......
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上,紫袍公子手持修竹图样的折扇,与身着月白长裙的女子并肩而行。
二人长身玉立、光鲜出众,颇为引人瞩目,路人频频回头。
“江妹妹,你一个梁朝的郡主,怎么跑到辽月当祭司?还成了燕珩的情人?”紫袍公子用仅二人可闻的声音问道。
兰昭儿闭上眼睛,艰涩地说:“我......我不知道。”
“彻哥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吗?”
霍凌已经知晓了兰昭儿的身份,他一个没心眼的大傻子,估计早就添油加醋地和萧彻说过了。
兰昭儿抿抿唇,推测道:“应该知道一点。”
祁怀钰益发迷惑,脑中一个激灵,僵硬地侧过脑袋,疾首蹙额地问道:“你想使用美人计,曲线救国?”
兰昭儿肩膀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她一眼,苦笑着说:“钰姐,你别挖苦我啦!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之前她确实在用美人计,但没想用在燕珩身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祁怀钰侧身避开迎面走来的路人,眉头紧皱,“南边那个爱折腾的南翎王,他和你......”
兰昭儿眼中掠过痛色,省去部分不可言说的内容,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悔道:“我以前贪图军功,脑子也不清醒,自以为能够把握住和燕珩的关系......如今想来,实属自大。”
祁怀钰手上拿着刚买的云雀展翅状的糖画,闻言摇头道:“也不能这么说,你若不是有军功在身,估计南翎王起事的时候就已经没命了。”
想起去年夏天,想起青年悲痛哀绝的眼神,兰昭儿的胸口难以抑制地疼痛起来。
一年了......贺景恒可能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可能也有在努力找她。兰昭儿很想念他,但是一想到......又害怕见到他。
她不是那种三贞九烈的女子,要不然在那天晚上就举刀自尽了......
她也一直不愿意去深想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