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夜色如洗。
一辆暗黑色的阿斯顿马丁缓缓驶入别墅的花园。
晏归下了车匆匆进门。
晏父背着手在窗台下抽烟,嫂嫂欣冉陪着晏母正坐在沙发里,神情忧虑,哥哥晏回刚刚从楼上下来,看到晏归,面露不悦。
“你去哪了?怎么通知你这么久才到。”
“爷爷怎么样了?”晏归不想跟他解释太多,单刀直入地问。
晏回叹口气:“你上去看看他吧。”
阁楼上的房间里装着各式各样的仪器,被仪器簇拥着的小小的床,躺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正是晏老爷子。老爷子虽然孱弱不堪,但眼神却依然澄明。他望过来,颤巍巍道:“小归回来啦…”
医生在床边忙碌地调试监控仪器,他礼貌地和晏归打了个招呼,就起身出去,给他们让出独处的空间。
晏归在爷爷身旁坐下,扶他坐起来。
爷爷此刻看着精神倒是好了不少,眼神里也很有光彩。晏归一想到楼下家人们失落担忧的模样,心头如同压着一块巨石,压抑沉重。
“小归啊,你别这副表情,爷爷的身子什么情况,爷爷最清楚了。”他身上病痛,却还是撑着来安慰孙儿。
晏归也温和地帮他用蘸湿的棉签轻轻涂抹干裂的嘴唇。
爷爷缓缓说道:“爷爷从前总是催你早点找对象,早点结婚,像你哥哥那样,找了你嫂嫂多好的姑娘家……可是爷爷总是忘了,你和你哥哥本来就不一样……是爷爷不好,爷爷以后不催了……”
“你能来看爷爷,爷爷最高兴了,爷爷不催你了……”
爷爷从生病以来就总是劝晏归,早点找个对象,结个婚成个家,这样他才走得放心,不然一想到自己走了以后,小孙儿还孤零零一个人在世上,没有人疼没有人爱的,那也太可怜了。
对此晏归起初是不屑搭理的,后来就开始用工作推脱,再后来,索性就左耳进右耳出,每每都是笑着以暂时还不急为借口搪塞过去。
爷爷甚至说过类似“你要是不早点结婚,我死也不会瞑目”之类的话。
那时晏归听着还挺不高兴,他脸一沉,也不管家里人如何看,兀自当没听见一般走开。
可如今爷爷向他道歉,说再不催了,他心底反而浮起一丝愧疚,眼前浮现出一个女孩的身影。
“其实,也不是没有人。”鬼使神差一般,晏归缓缓地说道,“但是……也说不好。爷爷,您就好好养身体吧,赶紧好起来,才能见到我结婚那天。”
走出房间,他没有急着下楼,而是去到走廊尽头的露台。
天灰蒙蒙的,他手里夹着一支烟。
“爷爷应该没有多久了。”晏回走过来,本想掐灭他的烟,一看烟并没有点燃,讶异了一瞬,“你明白的吧,最多不超过半年。”
“……嗯。”
晏回:“你也知道他的心愿是什么。”
晏归沉默了许久,只再度回了他一句:“我知道。”
晏回垂下眼:“你哪怕骗一骗他也好呢,随便找一个,回来管他叫声爷爷,他还会去查不成?虽然说你从小就不爱骗人,但是这种事……大家都会理解你的。就当圆他老人家一个心愿吧。”
“实在不喜欢,等爷爷……走了,你再离婚也行。给点精神损失费之类的,甚至证都不用领,就做做样子。”
晏归没说话,他捏着那支烟在露台的栏杆上重重地碾,直至里面的烟草末儿都被碾出来,散落在夜色中。
风是潮湿的,吹得园子里的花叶都哗哗作响,厚厚的云层中隐隐可以听见隆隆的响声,今夜又将会有一场大雨。大雨会将整个杭城淹没,江上也起了朦胧的雾,对岸的建筑打着光,那微茫的光徒劳地想要穿透云层,抵达夜空。
“今晚我陪床吧。”晏归换了个话题。
晏回张了张嘴,还是重重地叹口气:“也成,欣冉怀孕了,我得陪着她,咱妈咱爸身体都不太好,你平时也得多回来看看。”
“我知道。”晏归简短应了。
晏回看着这个和自己几乎生得一模一样的弟弟。
虽然是双胞胎,但晏归从小就表现出了和晏回截然不同的性格。晏回温柔开朗,待人接物游刃有余,成熟懂事,而晏归则内向又执拗,总是绷着一张脸,不爱说话,也不合群。
小时候晏回还会护着弟弟,后来弟弟不肯那么早就去国外读书,非得留在国内读了三年高中。大学再相见,容貌未改,个子倒蹿得极快,已经比自己还高了半头,气质也更加凛如霜雪。两个人站在一块,除了样貌,哪儿哪儿都不像了。
晏回觉得弟弟好像把自己藏进更深的地方去,任谁都没那么轻易地将他拽出来。
“少抽点烟。”晏回最后和弟弟说道。
晏归没吱声。晏回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进屋里去。
爷爷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