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休息得很晚,本来打算第二天白天多睡会儿的,没想到天刚亮一队士兵便破门而入,将我们所有人都叫了起来,令我们离开院子。
“我是不是起猛了?他们叫我们来这儿收麦子?”
晨光熹微,大地像一口四面封闭的锅,刚刚开始添柴蒸人。我站在山坳的一片麦地里,眼皮还没醒,手里拿着的是一把石头打磨而成的镰刀。二十多亩的麦地里站了上百号人,有的人已经躬身劳作,而我和表哥处于懵圈的状态中无从下手。麦田的四周站着许多披甲执剑的大祁国士兵,他们面朝麦地,每隔十步站立一人,俨然一副监工的姿态。
麦地里的百来号人大约是这个驿站全部的人口了。一个国家的边邑与邻国如此以诚相待,邻国竟然还要兵临城下,这邻国实在不仗义。
赞国的人没有一句怨言,手上有割草工具的在默默割麦子,没有拿到工具的负责将麦子扎捆、运送到田边,赞国俘虏的其中一位甚至手持竹简和刻笔站在监工的士兵旁边记录着小麦捆数。要不是他身上俘虏一样的装扮,还真以为他就是大祁国一伙的。
“怪,真的怪。”我啧啧道,“表哥,你看得懂吗?”
埋头苦干中的表哥抬起头,手臂在脸上胡乱蹭了一把汗水,说道:“他们这麦子早该收了,估计是被打仗耽搁了。现在这天看着是要下大雨,如果连续下几天的话肯定得淋坏。”
“不愧是在家做了几个月农民,说起收麦子的事情头头是道……不对,我说的不是麦子。”
“啊?那是啥?”
我又指了指田边的位置:“你不觉得大祁士兵和俘虏之间的关系有些怪吗?除了被关在院子里被限制自由之外,其他时候他们之间都没有对立感。”
表哥眯眼眺望着远处认真记录的赞国俘虏。看了一会儿,他也摇了摇头,继续埋头苦干。
我一转头发现有两个大祁国的士兵正看着我,便不敢再好奇,把脸埋进了麦穗间。
在这闷热的鬼天气里,即便是坐着不动也要淌下两斤汗,劳作起来更是要命。好在人多,很快金黄的麦田变成了一片光秃秃的黄土地。
在大祁国士兵的监看下,我们将小麦运回了驿馆附近的空地。
空地上早有许多人等候,其中有一人身材高大,头戴白玉冠,外披青铜金甲,下着深色华服,负手而立。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是也令人一眼觉出其身份尊贵。
我先是看见了他的背影,等他转过身来,见其外貌俊朗,我便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其有几分面熟,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后来赞国俘虏中走出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上前向其行了一揖,唤道:“窦将军……”
我这才恍然大悟,此人长得和窦稚有几分相似,或者说是长大版的窦稚。此人大概率就是窦稚的五哥、汝北郡的郡长、大祁国的大将军。
我对他便更加好奇了,顿时耳聪目明。
窦将军单手扶起行礼之人,关切地说道:“听说桡啬夫您这次受了伤,就不必多礼了。”
我先前看其他赞国人对桡啬夫的态度毕恭毕敬还以为是尊老爱幼,原来他就是驿馆的负责人。
桡啬夫眼中含泪望着窦将军,神情哀切,道:“大祁国与赞国虽有战,但这几日大祁国的医官尽心医治我们的伤员,我等感激不尽,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将军您的仁义之举。如今,请将军念在曾经盟友一场,再回答我两个问题可以吗?”
窦将军神情温和地点头。
桡啬夫说道:“我们这边境小地方,离国都远,消息闭塞,不知道赞国做错了什么事情,大祁国的君主要亲自讨伐,这是希望将军解惑的第一个问题。我们困于高墙内,消息闭塞,不知道如今赞国命运如何,亦不知今后何去何从。这是希望将军解惑的第二个问题。”
其他的赞国俘虏都站定在原处,直勾勾地盯着窦将军,殷切地期待着窦将军的回答。
窦将军浅浅一笑,似乎桡啬夫的问题在他的意料之内。他答道:“赞国与大祁国几十年的盟友,本不至于如此,但一月前赞国国君迎娶了栗国公主,动摇了大祁国对赞国的信任。桡啬夫应该没有忘记三年前栗国联合大祁国南面三国攻打大祁国吧?当时大祁国腹背受敌,损失惨重。我的大哥,也是您的旧友,就是在对抗栗国时战死的。”
桡啬夫眼含泪光,坚定地说:“不能忘。”
“您和我大哥是朋友,是不会忘记我们的仇恨的。赞国国君和我们国君是朋友,应该也不会忘记吧?”他不是在疑问,而是在质问。
他继续说着:“我们国君得知赞国与栗国联姻,夜不能寐,三更醒来也要问一句‘赞君为何如此’。为了解决心中病惑,便只好亲自来问问赞国国君。可解了你的第一个疑惑了?”
桡啬夫想得出了会儿神,片刻后才缓缓点头。
窦将军继续说道:“昨日收到赞国国都传回的消息,赞国国君向大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