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灯塔
——“我真喜欢他。”
当然是对于朋友的喜欢。
仅仅是对于朋友的喜欢。
——
回去的路上,就像是为了显示公平一般,他突然对我坦言:“我是窟卢塔族的人。”
我亦显出了直白的惊讶:“窟卢塔族是什么?”
他沉默的看了我许久,看得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为了挽回,我只能歉意的掏出手机:“对不起,我现在去查‘窟卢塔族’还来得及么。”
“你啊……”
我似乎幻听了这样一声叹息。
酷拉皮卡君闭上眼,状似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信息。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出身而已。”
我信了这句话许久,因为他当时说得是那样云淡风轻。
所以这次交流过后,真的只把他当做了一个名词,只是记在心里,却未曾追查其详细。
我为自己的愚钝后悔了许久,但他告诉我,“都过去了”。
而接下来的话题,是与他相识更久,或快接近一个月的时候,由我提及的。
睡前,小声哼着歌时,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其实我是有些好奇的。
这个问题在我脑中盘旋了一周之久,我才终于在他看起来有些闲暇,正在看书的时候问道:
“你为什么会喜欢睡在树上?”
酷拉皮卡君其实也不是总睡在树上。他偶尔也会回到地面,靠着树干闭眼小憩。但总的来说,他好像格外偏爱高处,我在很多时候需要仰头望他。
他正在看书。听见我的问题,目光不曾移动的回答:“因为在高处更容易看清形势。”
“什么形势?”我问。
“比如说,”
他啪的一下合上书本,在树干上换了姿势,他正脸俯视向我,用两只手指比划了一下:
“假设有敌人来袭。因为人类鲜少会抬头向上望,他们更多的会注意四周。”
“我在高处,就多了一份安全,也多了一份对情报的掌控。”
“可现在没有敌人。”
“我说的是万一。”酷拉皮卡君答得很严肃:“你永远不会知道意外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哦……”
我并没有他这种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心态,转而问到另一个问题:“可以告诉我你在看什么书吗?”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我有些好奇,但不知道能不能向他讨要,借来看上一眼。
我对书本是有兴趣的,不然也不会想要成为作家。
因为在很小的时候,我们家楼下还是一个老书屋。店主是一位老太太,每次看见我,都会对我慈祥的笑。
她没有对我说过话。只是看见我驻足于书店外的时候,对我招招手,让我在矮桌前坐下,然后为我端上一碗与白开水没有太大分别的凉茶。
我可以在那里,伴着凉茶与书一起,静静地呆上一个下午。
她为我端了许多碗凉茶。但我没钱,也买不起书。
我也没偷过书。
或许是因为那位老太太与那间无人问津的静默书屋,我很喜欢书本,它们在我心中是高贵的,就像那位老太太一样。
是她奠定了我与文字的缘分。
但我还是没办法向酷拉皮卡君直言借书,只能说起无所谓的话题:“你喜欢书?”
“是。”他回答的简短。
“童话呢?”我突然问。
他的表情变得奇怪:“小时候姑且看过一些。”
“那——”
我兴奋起来,纯属一时兴起,拿起笔在白纸上画了一个形状,兴冲冲的递给酷拉皮卡君看:“快看!你猜我画的是什么?”
他扫了一眼我画的东西,沉默许久,不太确定的问:“帽子?”
我骄傲起来:“看看,你这就是想象力不够了!”
我高举起纸,以炫耀的语气说着:“这是蛇!吞掉了大象的蛇!①”
酷拉皮卡君眉毛纠成一团,又一次看向我的画,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与我分辩的模样,但又狠狠闭上了嘴。
最后他对我露出了一个敷衍的笑容(也有可能是怜悯的笑容),显出大慈大悲无哀无喜的释然来:
“好的,你开心就好。”
莫名的,我竟然有种打了胜仗一般的骄傲感。
说不清是因为“我看书多过了他”,还是因为“我的想象力胜过了他”。
那时候我们都还残留着一些幼稚。
我生出了几分自信,昂首挺胸的问他:“如果我写好童话故事,你愿意看吗?你可以当我的第一个读者!怎么样?”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