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外仍在纷纷扬扬下落的雪,叹了一声。
“送去建邺的折子还没有回复,”李清渚道,“数州皆大雪,道路不通,我已给几家士族下了帖子,邀他们十日后宴饮。”
“我们也去吗?”庄幼白问。
“自然,”李清渚颔首道,“全家都去。”
庄守白看了程瞻洛一眼:“泱泱也去?”
程瞻洛不明所以:“嗯?”
“去的,”李清渚掖了下程瞻洛的领子,“她亦是家里人,还要在后头与我一同招呼女眷呢。”
李清渚同庄继白说着别的,往马车的方向走了,程瞻洛被勾起了好奇心,仍跟在庄守白后头追问:“我为什么不去呀?”
“没事。”庄守白很自然地走到另一边,让程瞻洛走在粥棚底下,至少头上仍有遮挡。
程瞻洛不死心:“到底什么事?大哥就告诉我一声,难道我竟去不得?”
“不是这个,”庄守白笑了,有细密的雪花落到他肩上,被信手拂去,“你知道这场宴席是为的什么吗?”
“借粮。”
程达给庄戎留的是一个烂摊子,城中并无多少粮草可用,而大雪封路,周边州郡也纷纷受灾,并无多余的粮食可调给襄阳,虽说已上了折子给建邺,亦不知多久能得回复。襄阳城官仓内没有粮,调用军粮也非长久之计,世家大族们却粮食满仓,庄戎和李清渚前些天就商量,先同士族们借些粮,明岁再还。
庄守白嗯了一声:“但他们不想借。”
李清渚在家写拜帖,走礼,都常带着程瞻洛一起,程瞻洛也大略知道些,自从透了借粮的意思,回帖就少了一半。
程瞻洛一泓清水似的大眼睛仍盯着他,庄守白有心说得更明白些,又怕妹妹听了害怕:“我们要让他们想借,宴席上恐怕不太平和。”
若是好生同他们晓以利害还不听,宴席当天,少不得吓唬一番。庄守白知道在清贵世家眼里当兵的武人是个什么形象,他向来不在乎这个,但看一眼程瞻洛明澈的眸子,又把话收了大半回去,娇娇软软的妹妹还是要顾忌的,不能吓着她。
“明白,”程瞻洛总结,“先美酒羊羔招待一番,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若是还不借,就晓以利害,要是还有死硬分子,就威逼利诱,总之大概是这么个流程。”
“对。”庄守白有心安抚两句,告诉她只会在前院吓唬一番,不会到全是女眷的后头来,却看见程瞻洛光华流转的眼睛。
“哇!”程瞻洛抬头看着他,神色里并无惧怕,眼神居然亮晶晶的。
“……你不怕?”
“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事,怎么会害怕!阿耶以前也干过,”程瞻洛说,“他当地方官的时候,总有世家占了万顷良田,还硬是拖着不交税。收不上来粮食,他就摆个鸿门宴,故意把人扣在席上不让走,外间护卫的全是精锐武士,腰间别着寒光闪闪的剑,然后他们交粮都交得可快了!”
……原来是家学渊源。
庄守白:“咳,差不多,但就是吓唬一下,不会真干什么。”
“我听了阿耶讲,就老想亲眼看看,这回终于能看着了!”程瞻洛的眼神简直在发光,“大哥会负责在前面吓唬人吗?要穿甲吗?威风不威风?”
庄戎的宴席还没开始,王卞之先遣人送了封帖子,言及三日后将在鹿园邀众宾客赏雪中春景,群贤毕至,庄节度一家不可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