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瞻洛一时竟说不出话。
她环视整张桌子,发现每个人的眼里都含着暖融融的笑意,就那样望着她。
“时值佳节,又是生辰,很该贺一贺,”李清渚道,“用饭之前,咱们先贺泱泱又长了一岁。”
满桌齐齐举杯,程瞻洛跟着举起自己的杯子,努力掩饰发热的眼眶。
既是贺芳辰,自然有生辰礼,庄戎和李清渚预备的是一套骑装和小巧的马靴,庄继白和荆远送了一方小印,道是两人一起做的。
程瞻洛这才知道,这位二哥爱好篆刻,手上功夫竟然还很不错,这方印是荆远挑的石料,用的是青田石,触手生凉,材质细腻温润,敲击时铮铮作响。庄继白给她刻了两个形状古雅的花鸟篆:泱泱。
程瞻洛自袖中取出一个荷包,小心地将印章收进去,笑着道了谢。庄继白和荆远两个话都不多,看她一脸欢喜地收下,这才放了心。
庄幼白赠的是一张亲笔书就的贺卡,上头还有笔调稚拙的画,程瞻洛看着笑了一回,也小心收起来。
轮到庄守白,他笑说:“我为泱泱备的礼还放在院子里,等用过早饭,带你去看。”
程瞻洛立时心生好奇,几番探问,庄守白守口如瓶,只说她稍后便知。
程瞻洛本以为这就结束了,不料李清渚又命结绿拿出一只银项圈,上头雕了如意云纹。
“还有礼物?”程瞻洛愣了一下,问。
“婆婆听闻今日是你生日,上次送特产时一并送来,指明是给你的生辰礼,”李清渚笑道,“让我先收着,藏到正日子才许拿出来。”
竟然连婆婆都惦记着,程瞻洛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连声道谢。餐桌上众人都默契地忽视了她略略发红的眼眶,又举杯饮过一回。
程瞻洛吃了些春卷和糖饼,又喝了一碗热热的桃汤,用过早饭,便随着庄守白往他院里走。
她好奇得紧,一路都在问礼物究竟是什么,庄守白笑而不答。
程瞻洛忍不住去拽他袖子:“今日是我生辰,不过问个问题,大哥竟也不答?”
“说得有理,”庄守白任她扯着袖子,配合放慢了脚步,“既是你生辰,便许你问一件事,不过不能问礼物,那是惊喜。”
“随便问什么都可以么?”
“只要不问礼物,问什么我都答。”庄守白笑道。
他向程瞻洛的方向略低了头,因此脸侧的酒窝若隐若现,愈加明显。
程瞻洛心知他是要保留神秘感,势必要将惊喜留到最后揭晓,打消了问礼物的念头,一时也想不出该问什么,脱口道:“大哥的酒窝是随了谁?”
“嗯?”庄守白一愕。
“我是说,伯父和伯母都无酒窝,二哥和阿丰也没有,”程瞻洛道,“大哥却有酒窝,是随了家中的谁?婆婆吗?”
“却并不是这样,”庄守白轻轻笑起来,“据我所知,家中并无人有酒窝。”
“哦?”这回换程瞻洛睁大眼睛。
庄守白忍笑,为她解释:“原本我也没有酒窝,十三岁那年随阿耶出征,遇上一队胡兵。有一敌兵手持弯刀,迎面就是一刀,我于马背上持槊格挡,险之又险,那刀被挑飞了,没能戳进我心口,不过刀柄撞上我脸颊,力道极大,那次后,我左半边脸上就多了个酒窝。”
分明是极其惊险激烈的事,他讲来却很淡然,话尾还带着几许轻快。程瞻洛禁不住顿了顿,侧过脸,细看他半边脸上圆润饱满的酒窝。
细看起来,其实是比寻常的酒窝大些,但极衬他鲜明的轮廓,让勾起的唇角也显得更锋利。寻常人多半都要羡慕他的酒窝,却想不到背后还有这样一段兵戈交接、死生一线的故事。
庄守白笑了笑,轻描淡写将话题带走:“阿翁去得早,我也没见过,不过据说阿翁是北方人,身量很高,阿耶的身量和他十足十相像。阿耶的五官生得更像婆婆——你还没见过婆婆,但她是极和蔼亲切的人,你若是见了,必会喜欢她的。”
“那是自然,”程瞻洛道,“婆婆这样关怀我,我想着也亲手为她做一样礼物送去,不知送什么好?”
庄守白道:“婆婆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不大识字,倒是喜欢看些画儿,侍弄地里蔬菜,或者听人讲佛经故事,看些因果报应的戏文。她脾气好,待小辈们都很是喜爱,不拘你送些什么,她都是喜欢的。”
程瞻洛想了想:“不知婆婆是因何身体不好?我儿时看过些家中的药方,有温补心脉的,有养气驱寒的,有若是能用上,那是再好不过。”
“难为你有这个心思,”庄守白道,“郎中说并无什么病症,只是年纪大了,自然而然的老人病,早年逃难又伤了身子骨,只能好生养着罢了。”
“逃难?”
“嗯,那时阿耶阿娘带兵在南方,我和婆婆在北边老家,胡人突然入寇,两边失了联系。婆婆护着我从老家逃出来,跟着难民一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