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杀了?多么浪费,胡人还在北边看着呢,除了他,谁能守住这道防线?
是要防他功高震主,但也只需召回来,轻轻敲打一番,再施恩,叫他去旁的防线发光发热也就是了,只要不叫他在一个地方呆太久,就经营不起实打实的割据势力。
且庄戎一召便回,不找理由,也不反复迁延,甚至给后头的官员埋坑,可见是真没有异心,太后就更放心了些。
永王来投,交换条件就是将庄戎召回,南阳交给他的人便是,刚好可以裁换一批江宁的官员,换庄戎上去。庄戎将南阳打理得很好,想必到这里来也不会差,她也就可以腾出手来收拾了端王,再给圣人选个合心意的皇后,生下未来的太子,等太子大了,她便可安心听政,只要届时永王与庄戎都安分守己,也不是不可以加以赏赐,甚至从他们家中选出未来的太子妃。
只是那个程瞻洛……
圣人看她还真有几分不同,他神智只如六七岁的孩童,成日里只知道傻吃傻玩,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难道真是开窍了?
太后拧了拧眉,陷入深思,只盼庄节度一家都能安分守己,不要掺合进立后之争中,当好一个不犯忌讳的武将,她自然能保他们一家平安富贵。
不几日,庄戎便收拾了行装,带着一半随行的人去了京口,李清渚带着余下家人和少许亲卫在京中安稳下来。连烽一家也留在建邺,谋了个武职,两家也能相互照应。
又过几日,就是永王妃娘家罗府的寿宴。早和永王妃说好了,一家都要去,程瞻洛打扮停当,同李清渚一道上了马车。
罗家祖上曾出过几位两千石的司马,传到今日,依然是世卿世禄之家,姓氏很是响亮,因此田产家资也颇为丰厚,在建邺郊外的寿康山上有处别院,寿宴就在那里举办。
说是别院,其实足足占了半座山,客人乘马车至山下,再换轿上山,沿路云雾缭绕、奇树参差,全是罗家产业。
程瞻洛在半山腰下了轿子,看了眼周边松柏上挂着的数不清的寿字,在心中叹了一句,真是豪富。
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寿字都是苏绣手笔,有草书,有隶书,有楷书,有行书,姿态千变万化,且每个寿字下还挂了一串佛家七宝,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
特意来迎他们的罗夫人问:“小娘子觉得如何?”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提钱就俗了,程瞻洛盛赞了一番这巧思和孝心,又说:“风雅,真是风雅。”
主人家面上就泛起了清贵又自得的笑容,对李清渚道:“果然是节度家女郎,真真儿养得好,有气度,若是换个俗些的,只看到那些阿堵物,却识不得那股风流气质,殊不知这才是世家最难得的地方呢。”
李清渚沉稳一笑,只道:“谬赞了。”程瞻洛笑得娴静无比,在她身侧当壁花。
罗夫人眼神微微一闪,她还道庄节度家寒门出身,李氏也不是诸姓,不会有多少底蕴,看今日这一番表现,可见不是寻常俗人,亦是可交的,心中就去了三分轻视,将几人引进院中。
进了院子,依旧是男女分席,还没到宴席的时候,众人三三两两分开,或吃酒行令,或作诗闲谈。
以李清渚和程瞻洛的身份,是罗夫人亲自接待,她便将二人带到一处小圈子里,同其他夫人和女郎们介绍了他们。
能在此处上座的,家中都是位高权重,纵然看不上寒门,不管心中怎么想,也不会有人当面给难堪,一时气氛竟十分融洽,正说着如今建邺时兴的衣料花色,忽然有个人闯了进来。
是个年纪不大的郎君。
此处幽静,虽和郎君们聚会的地方只隔一条清溪,却有女婢拉了布帷,怎会有郎君闯进来呢?
来人只有十三四岁,唇红齿白,标致得要命,简直比女郎还漂亮些,只是作郎君打扮,这才不会错认。他也不看别人,熟门熟路拉了罗夫人的手,道:“娘,我在那处无聊,来寻你了。”
他拉着罗夫人的手撒娇,身上缤纷的杂佩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声响,耳朵眼里扎着的大红宝石耳坠火一样烧着,更显得容貌娇艳。
罗夫人也不显得不耐烦,解释道:“这是家中幺儿,唤十五郎,因从小身体弱些,一直作女儿养大,便娇惯了些,见笑了。”
她轻轻推了下罗十五郎:“今日有新客人,还不见过庄夫人和程姐姐?”
“我料想娘这边的姑姑和姐妹都是熟人,不想竟失礼了。”罗十五撩了衣袍起身行礼,寻常的动作由他做来也分外的赏心悦目。
李清渚和程瞻洛便回礼。在别人家,自然是客随主便,主人家不介意,便没有什么失礼一说。
程瞻洛正要坐下,忽觉一道目光长久地停在她脸上,不由转头望去。原来是罗十五郎行完了礼,望了她一眼,这一望就再挪不开了,那双桃花似的眼睛和柳叶似的眉毛多情地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你这是怎么了?竟看得痴了?”罗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