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程瞻洛拍了拍她的手。
连瑶君的脸色实在不好看,活像是青天白日里见了鬼,眼眶里已经蓄了泪水,却依旧倔强地盯着那个方向。
程瞻洛疑惑地顺着望过去,也愣了一愣。
不远处的树木浓荫下,连烽穿了一身簇新的藏青圆领袍,胡子剃得整整齐齐,站在连家老夫人旁边。几步之外就是一个作妇人打扮的女子,手里提着一兜香烛,两边隔了少许距离彼此望着。
这是来相看的标准流程。
她们站得有些远,只能看见连老夫人一脸和煦的笑意,皱纹都舒展了开来,看不清另外两人的神色,也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连瑶君定定看了一会,突然挣开程瞻洛的手,转身跑开了。
“瑶瑶!”程瞻洛心下一惊,赶紧追过去。
到了僻静的背人处,连瑶君终于停下来,开始呜呜地哭。程瞻洛放柔了声音哄她。
连烽素日在外征战,常年都不在家,连瑶君与这个父亲其实有些生疏。但父亲终究是父亲,大凡子女,对父母都是崇敬又孺慕的,更何况连瑶君的娘亲已逝,家中人丁单薄,亲近之人只剩父亲和兄长了。
骤然撞见生父要续弦,其中的冲击可想而知,程瞻洛也实在不知如何安慰。
连瑶君拿细白的十指捂着脸,泪珠一颗一颗掉下来。
“我小时候他说过,除了阿娘不会有别人的,”连瑶君呜呜咽咽地哭,“他说过的。”
“我知道,”程瞻洛拿帕子给她拭泪,“你现在想去哪?要是不想呆在这,咱们就家去,没事的。”
连瑶君接过帕子,还在抽噎,程瞻洛也不催,耐心地在一旁等她。好在这一片没什么人,灵宝和含光定光机灵地带着仆役们站远了些,看着不让旁人闯进来。
“七娘竟在此,叫我好找!”一道略带惊喜的男声传过来。
“见过罗十五郎。”灵宝和含光定光齐齐下拜,却没让开路,万仞和千钧两人循声上前,客气地叉手行礼,隐隐将人拦在数十步之外。
罗济之本想走近些,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见程瞻洛终于转过脸来,对她一拱手。
这也太巧了些。
程瞻洛只觉得头痛,第一反应是低头去看连瑶君的神色。连瑶君见有人来,忙背过身去,胡乱抹了脸上残留的水痕。
短短一瞬,罗济之已经察觉了些什么,忙举高了袖子,侧过脸去,歉然道:“失礼了。”
这样尴尬的场面,他还是保持了风度翩翩,好似没看到连瑶君面上的点点泪痕,温声道:“在下家中在这附近包下了一处雅间,倒也清净。两位方便的话,不妨到那处去更衣,歇息片刻。”
连瑶君也确实需要找个地方洗把脸,收拾一下妆容,就这么回去可不行。
程瞻洛征询地看向她。
“也好,”连瑶君低声说,“收拾完了咱们就回家吧,我今天不想玩了。”
“那就多谢十五郎了。”两人跟着罗济之向外行去,身侧仆役们训练有素地跟上。
那处雅间果然清净,许是罗济之特意嘱咐过,并没有人来打扰,连瑶君洗净了脸,又拿手帕包着冰,敷在眼睛上,过了片刻,果然看起来好多了。
程瞻洛帮她整理了衣裳,两人一道出来。罗济之正在窗台旁立着,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拨弄着一盆精心侍弄的盆栽。
一块形状奇绝的案供太湖石横卧在盆里,还覆着一层薄薄的青苔,其上以各色异石雕出了樵夫、道童和仙鹤,个个不过小拇指肚大小,却极精致,活灵活现。石侧栽的是一种少见的兰草,枝叶参差舒展,几乎半透明的娇柔的花瓣在微风中瑟瑟着,比最名贵的宣纸还薄,好似一口气就会吹破。
听见两人的脚步声,他才转过头来,面无异色地一点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便是世家子的一桩好处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面上总能保持一份优雅的体面,什么都不会多问。
“今日真是要感谢十五郎。”程瞻洛道。
“无妨。”罗济之道。
两人还待寒暄几句,外间突然传来脚步声。
“十五表兄!你一个人躲在这干什么呢?”来人一袭红衣,裙摆飞扬,张口先赞了一句“好兰草”,才看到室内还有两人。
罗济之为她们介绍:“这是昌隆郡主。”
程瞻洛心中有数了,这就是高家十三娘,名慧之,是高太后的侄女,也是她心中的皇后人选。
“这是乐阳郡主和连家小娘子。”罗济之又道。
程瞻洛这个郡主是来建邺后太后新封的,高慧之不是太熟悉,看了程瞻洛两眼,才道:“你就是程家小七娘!”
两边彼此见过礼,高慧之对她们不太感兴趣,继续锲而不舍地问罗济之:“方才找了你好久都不见,难不成在这里同她们赏花?”
她一看就是从小娇宠长大的,据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