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守白和荆远两个刚一进来,就吸引了满座人的目光。
庄守白本就生得好,只穿了一袭简单的天水碧圆领袍,紧束劲腰,更衬出身姿笔挺如松来,那是种昂扬自然的俊朗,倒比那些描眉傅粉的世家郎君瞧着清爽些。荆远更有武将的粗犷之感,但也是浓眉大眼,一身清爽。
两人怀中都抱了一捧荷花,翠绿的莲叶裹着形状姣好的淡粉花苞,当中还夹着几个小小的莲蓬,带来满亭荷香。
庄守白领着荆远先向女郎们略一点头,然后随手将满捧的莲花莲叶交给仆役:“家中小妹来参加赏花宴,我们也采了些来,大家共赏。”
女郎们甫一触到他英挺的眉眼,就骤然羞红了脸,低下头去,亭中一时静了下来。
高慧之是主人家,反应快些,忙招呼下人们看座,庄守白客气道:“小妹从来害羞,多谢郡主照顾她了。”
“哪里哪里。”高慧之扯出一个笑来。
还真称不上照顾,天知道,她心里甚至隐隐盼着程瞻洛在什么地方丢个脸,讨个没趣儿,为此,甚至没告诉她赏花宴的惯例。
这也是建邺近些年才时兴起来的,按理说赏花宴只需东道预备花卉,客人接了帖子,去东道府上玩赏一番也就罢了。但近年斗富之风兴起,人人都想炫耀一番家中底蕴,便有了这个惯例:
凡是这类未出阁女眷之间的赏花宴,到了下半场,总要家中父兄带些花卉来,名义上是接人,实则就是为了炫耀自家的名贵花卉。有带尺把长的一株大红珊瑚树的,有带浅蓝色牡丹的,还有直接拿金银珠宝打成花卉盆景的,叫人目不暇接。
程瞻洛虽也是出身世家,也来过建邺,但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建邺世家的风尚变得飞快,程瞻洛久居南阳,怎么会知道最近的风尚。庄府起自寒门,又没有其他适龄女眷,更不可能知道士族之间那些幽微而玄妙的社交准则了。
高慧之还记着,罗十五郎对自己虽也礼貌淡笑,但只是表面上的客气赴宴,独独对程瞻洛青眼有加,为此,她特意没有提前告知程瞻洛这一回事。
左不过在众人面前小小的尴尬而已,无伤大雅,她顶多挨上家中长辈的一顿训斥,却也捉不到实际上的错处,甚至都不能说她是故意的——谁能想到对方出身洛阳程氏,竟全然不知建邺世家的社交惯例呢?
可谁能想到……谁能想到,程瞻洛的兄长竟然第一个来了。
家中父兄在赏花宴上出现的次序也很有讲究,来得越早越好,程瞻洛的两位兄长显见极为重视她。
高慧之的脸色就灰了几分,面上还要撑着请庄守白与荆远落座,再把他们送来的那一大捧荷花分送下去,供大家赏玩。
庄守白在程瞻洛身侧坐下,要将分给她的两支荷花插进花觚里。花觚是细而匀净的白瓷,弧度流畅而饱满,衬得荷花鲜艳欲滴。
程瞻洛伸手欲接,他轻轻让开:“当心,这上头有刺。”
荷花青绿的梗上长满了细密而尖锐的小刺,肉眼几乎看不清楚,虽说都特意拿荷叶裹了,但隔着荷叶依旧能摸到凹凸不平的尖锐触感。
“削掉就好了呀,我想拿着看看。”程瞻洛一摸袖子,要找平时缚在腕上的那柄柳叶刀,却摸了个空。
今日出来赴宴,穿的是广袖罗衫,没带上刀。
庄守白面上露出一点无奈的笑意,从自己袖中取了解腕尖刀,慢慢地将荷花柄上的小刺都削去了。
“谢谢大哥,大哥真好。”程瞻洛毫不吝啬吹捧。
“好了,拿着玩吧。”庄守白把两支半开的荷花递给她,随手在面前的案上一抹,浅绿的小刺纷纷扬扬落了下去。
荆远和连瑶君坐在一块,将荷花随意插了,正说着什么。其余的女眷也各自对着眼前的荷花玩赏,反复调整了角度,才精心插进白瓷花觚中。
程瞻洛将荷花插进花觚里,又左右拨弄了下,问庄守白:“你们怎么过来了?”
她已经不是小孩的年纪了,出游又随身带了一群侍女仆役,完全不必家中派人来接。
庄守白和荆远两个都是在朝中领了官职的人,每天都有正经事要忙,却两个人一齐来接她们。
庄守白低声道:“你听没听过建邺赏花宴的风俗?”
程瞻洛好奇地望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庄守白就把这后半场必须要有父兄来接人,还要带花的时俗讲了一遍,末了道:“是陆家女郎派人回家,告诉了陆攸之,陆攸之来与我说的。时间赶不及,家中新住的院子又没怎么打理花园,好在后院池子里的莲花开了,我和十五郎匆匆赶回去采了这些来。”
程瞻洛心中熨帖,微微笑道:“其实不必如此的。”
世家之间时兴的高雅风俗,总是一个接一个,还随着时间不停轮换,一个比一个奇怪,早年还有风流才子爱学驴叫的,引得满城郎君都跟着学,刺耳极了。说到底,只是世家彰显身份的手段而已,只有和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