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过后不久,宫中来人,命程瞻洛在一旬后入宫谢恩。
早先她被封为郡主,的确该入宫谢恩一趟,只是宫禁森严,宫外的女眷们只有初一十五方可入宫。高太后垂帘听政,又实在忙碌,因此如今才派了人来,召她进宫。
这是常例,也没什么可说的,程瞻洛在家练了练宫中规矩,准时登上了入宫的马车。
入宫的那一日是初一,高太后还命人召了几位重臣家中的儿女一道入宫赴宴。这宴席也是常例,因圣人并无嫔妃,宫中寂寞,高太后常在初一十五召年轻人入宫伴驾,也作为彰显宠信的手段之一。
这一回,程瞻洛与庄守白便是一道进的宫。
高太后仍是一脸和蔼,话语不多,刚说了几句,就有小黄门疾步而入,低声在她耳边禀报着什么,大概是朝中有事,高太后转身去了,命他们年轻人先自去玩耍。
场地很阔大,宫人仆役们已经布置过了,不远处林林总总摆了十五根红黑相间的小柱子,削成上尖下宽的笋形,近处则放着不少圆滚滚的木球。木球个个都有柚子大小,是实心的,因此颇为沉重,只在表面挖了几个孔洞,供人抓握。
庄守白了然,转头对程瞻洛道:“是木射。”
木射之戏又叫十五柱球戏,也是种相传已久的宴会游戏,据说曾是圣人所创。那十五根红黑相间的笋柱分别指十种美德与五种劣行,每人依次用球击柱,击中红柱则得分,击中黑柱则扣分,一轮下来再论个人胜负。
木射之戏在本朝颇为兴盛,凡是士族子弟,就没有不会玩的,还有各类花式,如全掷中了红柱,叫个满堂彩,一次掷中三个红柱,叫做告成。木球虽是一样大小形制,却是不同的木料做成,因此有轻有重,上用不同颜色的彩漆加以区分,用不同颜色的球掷中的红柱,所得的分也不同。
几人纷纷拣了地上的木球,放在手上试探重量,预备着将其掷出去。
“还好吗?”庄守白走到程瞻洛身边,一边随意拿了个木球,单手掂了掂,一边低声问。
程瞻洛今日晨起就有些不适,大概是前几日贪凉,用多了冰,有些风寒,虽说并不咳嗽,但有些头晕,精神头就不太足,只是入宫赴宴和谢恩的日子都是早已定好的,不好随意改动,她只得强撑着来了。
庄守白有些担心她,入宫以来都一直在她左右,他说话的声音低,其余人都听不清,只见两人似在窃窃私语。
不远处的高慧之看了,不由清脆地道:“七娘真是好福气,庄小将军待你真好。这一会儿也离不得呢。”
陆怀之也笑了一笑:“这是难得的兄妹之情,着实令人羡慕呢。”
庄守白笑笑,不说什么,把手上的球换给了程瞻洛,说:“这个轻些。”
程瞻洛接了他的球,对他抿唇一笑,示意自己还好,庄守白便走远了些。
罗济之见庄守白走远了,立刻凑上来,道:“我手上这个仿佛也是轻的,妹妹不妨试试?”
这可是宫中,人多眼杂,程瞻洛几乎是立刻摇头拒绝了。
高慧之撅嘴道:“我手上的球也重,亏你还是我表哥呢,怎么不知道给我换一换?”
罗济之不好在众人面前下她面子,便对高慧之作了揖,笑道:“好妹妹,这个球你拿去,千万莫与我计较了。”
高慧之转嗔为喜,换了球,笑着到一边去了,罗济之又对程瞻洛笑笑。
程瞻洛懒得掺合这些,偏过头,装作没看见,也就错过了高慧之阴沉一瞬的脸色。
庄守白的余光一直放在程瞻洛周围,将一切尽收眼底,单手转着沉沉的木球,微微拧了拧眉。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好在机灵的小黄门满面堆笑,捧来一个精美的镙钿漆盒,里头盛了七八张折好的花签:“贵人们,咱们开始吧?太后娘娘吩咐了,咱们分两队,先来抽签。”
众人随手抽了,也是巧,陆怀之、庄守白、程瞻洛这三个分在一队,罗济之和高慧之则在对面一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