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才艺比拼,其实就是花魁选秀。给新人露脸的机会,让旧人翻新一把。
看得出红姨很注重这一次的宣传,提前好几天春满阁就开始忙活起来。大厅中布置起了高高的平台,一盏巨大的七彩琉璃灯悬挂于红金相间的楼顶。四面薄纱制成的屏风立于平台四周,纱面上绣着百花争艳之景。
吊灯折射,穿过薄纱,女子们立于屏风之内。流光溢彩,宛如仙境。
云瑶身着一身轻纱般的白衣,黑发如瀑,只一根汉白玉发簪挽起。她立于琴前,四周宾客的吵闹声在她出场的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她坐下,轻抚琴弦。深邃的眼眸中泛着幽幽光华,无论身遭有多少人注视,她都如白茫茫的雪地中仅存一只的寒梅,遗世而独立。
身为长公主,对外是不能有情绪的。必须时刻端庄,喜怒不形于色。身为长公主,什么都必须做的最好,唯独政事不能超越自己的弟弟。如果表现出了非同凡响的才华在权衡利弊之下,就得“嚣张跋扈”起来。
可是云瑶实在不喜欢嚣张跋扈,她也不喜欢处理政事。可是父皇不信,弟弟也不信。于是连肆意妄为嚣张跋扈都变成了一种对外的情绪,那是长公主得要有的情绪,却不是她云瑶的情绪。
所以云瑶在那么多课业中最喜琴艺,弹琴的云瑶才是云瑶。
琴声悠扬,修长的手指没抚过一根琴弦就像是唤醒了一个沉睡的音符。
二楼雅座一身玄色衣袍的男子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第一次转头看向那舞台。
杜枫看着台上抚琴的女子,明明身形和长相全然不同,可是她却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慢慢重合到了一起。
杜枫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那个人早就死了,而自己现在也已舍弃了“林”这个姓氏。虽然这样想着,但杜枫的双眼却是再没有离开过那女子。
在场的人皆沉浸在琴声之中,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众人也久久没有回过神。
忽然杜枫拿着折扇的手慢慢收紧,那把飞花黑木描金十二骨折扇在他手中一骨一骨的合上。台上的少女已经行礼完退下了,但是杜枫的视线却像是定格在那台上一样。他满脑子都是刚刚那女子扶完琴后轻抚手腕的动作,折扇已经完全合上。
他抬手,身边无声无息的出现一侍卫。杜枫在那侍卫耳边轻轻耳语几句,侍卫便一转身就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在云瑶后出场的是现任花魁玉茹。
玉茹身着一身轻纱红裙,裙边用金丝绣着云纹。侧挽的发髻间坠着珊瑚流苏钗,几率青丝自然的垂在绝美的脸颊两侧。赤足而上,脚踝处系着一银铃。
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着,脚上的银铃一步一响,在座众人无一不被她吸引。
玉茹的舞技是整个天齐出了名的好,跳动起来时一双白皙的双腿从裙摆开叉处若隐若现,纤腰灵动,罗裙飞舞。身姿本就已经令人浮想联翩,更遑论玉茹还长的一张绝美的脸。
杜枫本是玉茹的常客,放眼整个天齐,玉茹不论姿色还是涵养也是能排得上号的。可今天杜枫却无心欣赏,他喝下最后一口酒,起身离开了春满阁。
他踏出春满阁的时候,玉茹的舞蹈正在收尾。那是一个漂亮的回眸,可是当玉茹含情脉脉的回眸时,看到的却是那个人离开的背影。
玉茹以极高的人气连任花魁,只是茶靡的名号也开始出现在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论之中。
就比如现在,就算茶靡只是站在二楼,也能听到外面人议论自己的声音。
无论哪个国家,处于底层的人大抵都是一样的。他们仰望着身处高出自己无法企及的女性,便用最恶毒的思想最肮脏的话语揣摩他们。
“茶靡姑娘,贵客有请”
身后传来小春的声音,茶靡低声应了下来。这算是茶靡的第一次接客,虽然没有当上花魁,但那一出亮相之后,红姨也是将茶靡归到了卖艺不卖身的那一类。
小春在前面引路,茶靡手持月牙白竹纹边柄团扇在后面走着。玉茹从雅间方向朝着茶靡迎面走来,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茶靡从玉茹那双波光冷艳的桃花眼中看到的尽是落寞。
推开雅间的门,门内坐着三个男子两个姑娘。为首的男子身着玄色云缎锦衣,俊眉星目,唇瓣含笑,发色如墨。眼眸中似有万千星辰,再往深看却是看不出半分真情实意。手持十二骨黑木描金折扇,只见那折扇轻轻往他身边的位置一点,茶靡便知道这就是贵客。
女子月白团扇轻遮半边面容,对着众人盈盈一拜。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走到男子身边,
“公子久等,茶靡来晚了。”
女子一袭淡蓝衣裙,外套一层透白轻纱。她长相只算上乘却是算不上绝佳的,只是那一双眼里仿若有万里寒潭让人无法移开视线,长长的睫毛冷凝寒霜,好像她并不属于这世间。
落座之后身旁的男人给了茶靡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茶靡怎么都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