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弦月高挂枝头,朝袹躺在床上,忽觉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过愚蠢——
难不成,这在弦月之时生的人,命就比她还苦?说到底,还是她太笨,不懂得周旋,才让小人得志,自己遭了大难……无端怪罪于命,着实难看。
运气好是真,可朝袹不能保证这运气能好一辈子。
愁绪难解。
一己之身,能做什么?
朝袹在梦里念叨了一晚,翌日,还睡到了日上三竿。
一睁眼,便看见沈二爷坐在床边,神色莫名。朝袹有些尴尬,难不成,要她……偿?不行,再怎么,总该和她商量一下!这般没规矩,果真印证了传闻——这沈二爷就是个浪荡子。
二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半刻。
朝袹:“我想……换衣服。”
沈二爷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新的衣裳,放到朝袹身旁,还未动作,就听得朝袹紧张的一声:“我自己能换!”
他了然,躲到屏风后面。
朝袹松了一口气,忽而又道:“你转过去。”这种命令的语气,沈二爷从未听过,不过还是乖乖转了过去。
朝袹身体见好,动作也麻溜,就是这衣服不太合身,故而胡乱绑了几下——衣能蔽体就很不错了,可怜沈二爷的白衣,被糟蹋得像是乞丐服一般。
下了床,朝袹又胡乱挽了个发髻,洗漱好,戴上斗笠便出了门,已然忘记屏风后的沈二爷。
到了大门时,朝袹是有些犹豫的,白吃白喝了这些天,就不怕她欠债不还?
试探了几脚,确认没问题后,朝袹鬼鬼祟祟地出了门。
离焰:“主子,不追么?”
沈沐风:“别。”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已然悄悄跟在了后面。
离焰:“……”这是让他们别追。
朝袹想着,两个半月前之所以会入了晋王府做差事,无非是因为那时刚从徐家出来,徐家人一直在找她,她为了躲避才低就的。这会儿无论如何,那徐府的家仆定然已经离开了京城,朝袹有的是时间找到一个合适自己的差事。
朝袹已不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王法。
不管去哪个府里做工,这平白无故受委屈必然是免不了的,达官贵人们瞧不起小屁民的性命,给钱还颇为吝啬——最先否决掉。
这京城的秀坊很多,朝袹了解不深,做个绣娘倒还可以,可若是老板娘克扣,她必然也没有好日子过。
要么……倒卖点货物,当个小贩?
朝袹摇摇头,这苦差事一看也没什么前途。
这京城大,朝袹已然逛完了早市这一条街——而她熟悉的大街,实际不多。这会儿再抬头看,“怡红院”三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她抖了抖,走得更快了。
这烟花柳巷的,可别她还没报恩,就自身难保。
好在她扮丑还挺成功,没多大一会儿就出了这条大街——以她以往为数不多的见闻,这青楼的老鸨看见她这样式的,说不定把她一绑,就又多了棵摇钱树。
朝袹的人生字典里,仿佛没有“容易”这二字。
那……去当个夫子怎么样?朝袹运气好,这么一想着,竟然就走到了和一书苑门前,人家门前还贴了告示,上面写着:“招夫子一名,具体要求,需面见详谈。”
详谈?这儿是人家的地盘,万一不顺心,又是一口一个贱奴贱婢地骂,亦或是再把她打个半残扔到门外?不行,朝袹觉得,自己是要干大事的人,倘若再出一次意外,运气大概就不会这么好了。
这什么和一书苑,她还是权当路过。
阳光刺眼。
朝袹沿着树荫,走到了锦河岸边。
她不由得一愣——
这是告诉她,下辈子投个好胎再来想着报恩?
朝袹狠狠扔了石头,激起水花。如今她才发觉,在现实面前,满肚子的圣贤书当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噢,百无一用是书生。
当真如此。
更何况她是个女书生,朝廷不会要她。
事实告诉我们,有精力发呆是好事,但最好别太久。
微风拂过,夜晚的河面虽然波光粼粼,到底还是发黑,看着颇为渗人。朝袹有些失魂落魄,在锦河岸边站着发这么久的呆,眼睛都出了问题——这月亮怎么这么圆?不管怎么说,这圆月看着颇为顺眼。
所以朝袹决定给自己许一个愿。
“我想,清醒而体面地,活在这世间,如若不能……”
对岸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这水冷得刺骨,下面还有食人鱼。”
对岸熟悉的声音传来,朝袹有些怔愣,随即转变为愤怒。虽然是她恩人,但这般看她的笑话,也实在是太过分!
朝袹狠狠剜了对岸一眼,扭头就走——
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