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江城内,尽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百姓们行色匆匆地穿梭在街头巷尾,许多商铺都被洗劫一空,值钱的金银财宝在混乱中丢散,不值钱的诸如麻绳、头巾、草鞋之类的物品也所剩无几。整个城市陷入一种无序的恐慌,富人们纷纷携带家眷逃离,穷人无措地痛哭,流民趁着兵荒马乱占了不少便宜,正思量着下一步的去处。
乌泱泱的人群聚集在城门楼前,他们呼喊着、叫嚷着,央求官兵打开城门,放他们一条生路。
今日的守卫倒比往日神气,不仅挺直了腰板,还把长矛指向众人,骂骂咧咧道:“都给老子滚开,太守下令,任何人不许出城门,不想死的赶紧滚,想死的尽管往前来,看看是你的腰板子硬实,还是老子的刀快!”
说着,守卫端起长矛在空中比划了一圈,周围的群众大惊失色,四处逃窜。混乱的人群中充斥着怒骂声、惨叫声和妇孺的痛哭声。彼时残阳如血、暮色苍茫,一股浓重的危机感在城内蔓延……
庐江·太守府
陆蕴瘫坐在地上,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十多岁,沉痛地开口道:“怎么办,怎么办,眼看着孙策就要打过来了,大哥他们就只顾着在爹的病榻前哭,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现下也没个法子。”
端坐在案台前的女子气定神闲写字,却充耳不闻那些颓丧的话。
“你还有心情写写写,如今这灾年又碰上战乱,怕是没个活头了!”
女子如释重负地放下纸笔,打量着刚写好的字,自己先左右欣赏一番,转而又拿给陆蕴看。
“如何?”
“我没心思看。”他赌气似的扭过头,就是不肯看一眼。
女子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将纸张收了起来,开始回答陆蕴的问题,声音中带着一丝疏离,“你也知道陆家现在很困难,那你呢,就坐在这自投罗网么?”
陆蕴听罢大怒,连忙站起身来为自己开脱,“陆溪,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一介女流之辈,当然不懂我们男人要承担的事情,除非你凭空造出来几万人马,不染就凭你一个小女子,也能击退孙策的军队?”
一开始他也是卯足了力气瞪大双眼,以为这样就能在陆溪面前立下长辈的威严,怎料这女子吃软不吃硬,他越是凶恶,对方却越是平静,反倒称得他像一个跳梁小丑。
“你说的不错,我一个女子,一无兵力二无权势,只能等死。死我一个倒无所谓,那整个陆氏怎么办,伯言年少,小叔更是年幼,再这么打下去,咱们谁都别想活了。”陆溪那双沉寂的双眸如同秋日里的冰霜,纵然是身为七叔的陆蕴对此也哑口无言。
“那你的意思是……投降了?”
她抿了抿苍白的唇,微蹙双眉,“我不想看到陆氏家破人亡的那一天,再抵抗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你就这么相信孙策会赢?”陆蕴问。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闭上双眸。
如果一切都按照史书上的记载进行,那么不久的将来,庐江会成为孙策的掌中之物,很难想象这个残暴的人会怎样对待庐江的百姓,又会怎样对待陆氏一族。
“七叔,我是真把你当成我亲七叔,我才敢说这些话。”
“你要说什么?”陆蕴隐隐觉得不安。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就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一字一顿道:“我去暗通孙策,你想办法,开城归降。”
“什么?”
陆蕴吓得手里的杯子都掉了,左顾右盼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旁的人,才低声道:“你疯了吗?父亲向来看不上那些乱臣贼子,宁可葬了全城,哪敢归降?”
叔侄俩都沉默了。
一阵轻风吹过,推开雕花的木窗,带来满屋清甜的花香。
她叹了口气,“满城的人命,顷刻间灰飞烟灭,血流成河、生灵涂炭。那样的庐江城,你忍心见么?”
夜色冰凉,月光倾泻满城。比起白日里的喧嚣与混乱,此时的庐江城内却充满了破败与凄凉。凉风卷起路上的落叶尘埃,沙沙作响的声音也让人觉得心寒不已。
她裹紧了外衣,独自在黑暗的街道上步步谨慎地穿行着,如若不走的小心一些,很可能会被满地杂乱堆积的废弃物绊倒。
半晌,她跌跌撞撞地来到城门前。
“什么人!”守卫警惕地竖起长矛,把尖锐的矛头齐齐指向陆溪。
她悄悄捏了把手心里的冷汗,装作平静地瞥了一眼银光乍现的刀尖,却向前迈了一步,拿出腰牌,道:“太守府少公子。”
如今她换上男装,又趁着夜色朦胧,想糊弄守卫一下倒也不难。
“少公子?那也不行,您体谅体谅我们这群做下人的为难,不敢违抗太守的命令。”
还好她早有准备。
她从荷包里掏出来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佩,缀着藕荷色的流苏,一看便是价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