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南岛湖医院门诊室内,阳光和煦,窗明几净,微风吹拂靛蓝的窗帘,一派静谧舒适。
苏檐雨长睫垂掩,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手背上吊着点滴,五官秀气柔软。
她感觉自己做了场荒诞又真实的梦。
梦里她所处的世界一片阴暗,充斥暴雨和闷雷,在她即将窒息,被绝望吞没之际,沈梵桉忽然出现。
“小雨,别睡,我带你回家。”
他将她从连绵的潮湿中拉了出来。
这句“回家”,多年前的火车上,他也对她说过。
思及此,苏檐雨低垂的长睫微微颤动,片刻后,她从昏迷中苏醒,睁开眼的刹那,耀眼的光刺入,她不自觉皱眉眨眼,直至适应了光源。
苏檐雨神情愣怔,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恍然地意识到——她真的从黑暗中回来了。
一如曾经,俊秀明媚的少年温柔地拂去她的泪水,笑着对她做出承诺:【我送你回家。】
每一次她身陷囹圄,都是沈梵桉如命运般出现,把她坠落的灵魂拉至光明之处。
苏檐雨呼吸微促,她后撑双臂半坐起来,强忍身上的酸痛,眼神急迫地在病房里搜寻。
却不见那道挺拔的黑色身影。
心口顿时泛起一阵难以忽略的空洞。
苏檐雨脸色苍白,有些自嘲地低下眼,长卷发在颊边散落,遮住失落黯淡的眸光,肩膀倾颓,背影清瘦破碎。
“小雨学姐!”
门口突然响起一道惊喜又后怕的呼唤,不等苏檐雨回神,她就被扑上来的刘舒童紧紧搂住了脖子。
“啊……”
女孩不知轻重,上手的力道没刻意控制,压到了她摔下山坡时撞上树干的肩膀,一阵触电般的酸麻袭来,苏檐雨没忍住痛呼出声。
刘舒童反应过来,连忙松开她,一脸抱歉,眼角都急得泛了红,上下打量她的身体:“对不起对不起学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你醒了太高兴了……”
苏檐雨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见对方生龙活虎并未出事,忙问:“昨天下雨的时候你到底去哪了,大家找不到你都快急死了。”
刘舒童倒了杯热水递给苏檐雨,闻言脸上浮起尴尬的神色,正要开口,王泽皓带着微愠的声音插了进来:“这姑娘喝多了,自己躲进帐篷里睡着了。”
男人拎着刚买的早餐,面色不虞地走到床边,注视着苏檐雨的吊瓶:“跟昏迷了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
空气陷入短暂凝滞。
苏檐雨不可置信地看向刘舒童,满眼离谱。
合着昨晚大家以为人丢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当事人却在帐篷里呼呼大睡。
“我错了学姐,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一喝酒就犯困。”刘舒童瘪嘴耷眼,立刻滑跪道歉,“对不起,害得你们冒着危险下山找我,学姐你还受伤了。”
小姑娘自责不已,语调带上哭腔:“幸好沈领队把你救回来了,不然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呜呜呜……”
刘舒童越想越后怕,说到这不由仰面痛哭起来,唐老鸭似的夸张哭声在病房回荡,苏檐雨哭笑不得,伸手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无奈失笑:“行啦行啦,我不怪你,快别哭了,难听死了。”
刘舒童眨巴着眼泪汪汪的大眼,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苏檐雨都这么说了,王泽皓也没理由再继续深究。
他略带责备地瞥了刘舒童一眼,将盛着热粥的保温盒搁在小桌板上,边拧开边说:“你昏睡一整天了,肚子饿了吧,给你买了热粥,一滴不准剩,都给我喝了。”
苏檐雨看着面前清汤寡水的白粥,后知后觉感到胃里空虚,她抬起虚弱苍白的脸,讨好地眯眼笑了笑,语气商量:“王哥,连颗茶叶蛋都没有吗?”
王泽皓睨她,面无表情:“还想要茶叶蛋。”
苏檐雨无辜地眨眨眼,不懂男人突然在气什么。
刘舒童见兄妹俩之间氛围不对,忙举手道:“学姐,你等着,我现在出去买。”
说罢,一溜烟跑走了。
病房再次安静下来。
苏檐雨低下头,往被子里缩了缩,没吭声。
王泽皓无声轻叹,坐到床边的凳子上,抱臂沉声道:“当时我就应该再强硬点,坚决不让你下山,不然也不会伤成这样。”
他看向女生已经打上石膏的右脚踝,神情凝重。
伤筋动骨一百天,苏檐雨从小娇生惯养,就没受过这种罪。
思及此,他不由有点埋怨沈梵桉。
“口口声声保证有他在不会让你出事,结果呢……”
“跟他有什么关系?”
从刚刚开始一直回避的苏檐雨忽然掀开蒙在头顶的被子,扭头冷声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