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有什么寂寞,她是个从来不会让自己寂寞的人,只不几天,便和护卫的兵士们混得熟惯,她既没有架子又舍得嘴甜忽悠,和那些士兵几乎混成了哥们,连牛皮帐篷都比别人多着几道风围。
这晚刚出边界,扎营的地方靠着界边一条有名的乌欢河,这条河从北至南,横跨夏凉两国境内,水清河静,据说数百年前曾是一片兽鸟栖息的绿州,可惜数百年厮杀征战,铁蹄踏枯了草木,白骨竭干了润土,昔年水草丰美的宿茂之地,今日已寂为千里漠冢。
河水已结了一半薄冰,峻着那猎猎凛风,更觉旷寒,帐篷后加了厚厚的毛毡,仍挡不住风沙扑撞,唿哨一片。
不能出去散步,池问柳就在帐篷里活动,抻完腰压腿,压完又做了几组平板支撑,肉吃太多了,不练会儿积食,没办法,越到边关菜越少,连每天的点心也从瓜果换成了各种肉干,她从来没有想自己有一天会过上睁眼就吃烤羊腿日子,而且是从早到晚顿顿吃,吃到哕,甚至无比怀念起刚进宫时一日三餐的青菜萝卜,曾被她无比嫌弃,油腥也不见的猪食来。
佩心送夜宵进来时,她正死鱼一样趴着喘气,看见她手上碧青的萝卜,一骨碌爬了起来,头上还冒着汗珠,口水已到了嘴边。
佩心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放下萝卜先去拧了把毛巾,池问柳早就交待过她洗脸擦手这样的活不用她做,她怕自己被侍侯成猪了,不过这会儿她注意力全被那个罕见的绿家伙吸引过去,没有在意,接过佩心递来的毛巾擦手擦脸,顺便擦口水。
趁这当儿佩心已拿出把小刀子把半个萝卜剖开,一点点的去着皮,把那鲜美多汁的白玉片一块块切分好送了过来。
池问柳豪不客气大嚼,抽空问:“哪儿来的?”
佩心已擦了手去拢火盆,顺便给棉捂子里换了个手炉子,手脚不停答道:“前边运来,王爷叫送过这边。”
池问柳吃的满口汁:“唔唔唔!好吃,佩心你也吃!”
佩心拔那炭灰,碎炭细心扫在小篾箕里盖好,头也不抬道:“我不吃,前边只送来一个,王爷也没吃。”
池问柳停下了手:“只有一个……,王爷为什么不吃,还一半呢?”
佩心:“我不知道,反正王爷没吃。”
背后没有了声音,佩心也不再出声。
收拾好回头,发现池问柳正坐着出神,把她刚才削萝卜的刀子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转着,脸已经擦干净了,还有几缕头发贴在额边。
可能是她神情古怪,佩心不禁又看了一眼,马上垂下眸子,准备退去,她早就发现这个女人很奇怪了,不但不讲礼仪,连最起码女子的仪态都没有,举手投足都随心所欲,透着那么一股我行我素的粗俗,不过她对她不感兴趣,她再粗俗,也是出身高贵的官宦小姐,跟她这种生来低贱的下人没有干系。
“佩心,”就在她转身要走时,她忽然唤她的名字。
她顿了一下才转身。
“佩心,”她没有看她,仍旧玩着手中刀子,声音和那刃上雪光一样清楚:“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手中蔑箕微晃,佩心屈指攥紧,似犹豫了一下,片刻抬头:“没有。”
“没有?”池问柳终于转身,眼睛却落在她拿着蔑箕的左手上,静静盯着。
佩心被看得不自在,搭袖敛了个半礼,“我还要去给主帐换水,没别的事先告退。”
“等等!”池问柳叫住她,并起身走了过去:“佩心,听说左撇子的人左手更加灵活,就算日常生活刻意纠正,在需要用力或做复杂动作时还是会下意识使用左手,是这样吗?”
佩心背对她站着没动,也没有回答。
池问柳:“所以,你在背后偷袭我时下意识用的左手,而为了掩饰这一点,刚才故意用右手使刀,却在拿着份量较重的炭篓时不知不觉暴露出左手更便利的习惯来,我只想请问你,树林不远就是山崖,做都做了,干嘛不做个干净,费时费力找来那么多枯叶盖在我身上,是怕我死得太快太舒服了吗?”
佩心身子一震,缓缓转了过来。
面前寒光闪烁,刀刃已抵在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