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会这天,青灰色的雾刚从山边散去,京城内稍有名气的几家酒楼第一笼茶点刚出炉,早早便起了车马。无疑,那些定是送去沈家的。
而许家这边为了拜访时不掉面子,也私下命人备了多样重礼。一簇一簇的人在大院中小步快跑着,地上的青苔面被踏出了一条深浅不一的脚印。
今日热闹,也没人有空管着绒月,她闲不住,便按捺不住跑去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凑了一圈热闹,顺便带了些好吃的到许止房里。
她托着盘子趴在许止身边,兴致勃勃道:“姑娘,您尝尝这个,是大夫人早早让人去排的点心,平时可是吃不到的,大公子让我给您捎上两块来。”
她说这话时神采奕奕,口水都快要掉出来。这也不怪她,这些好东西放在平日,就算有了,王氏也不会好心到想要分给她们的。
许止正伏在桌案上专心看着书,看见点心却顿时移情别恋。朝她招招手,绒月立马心领神会的把盘子递了过去。
她伸手去掂起一块浅绿色的糕点,掰开尝了尝,登时便眼睛一亮,掩住嘴道:“嗯,这个不错。是千糕坊的吗?”
她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若要有,便是柳月楼的清蒸鲈鱼,还有千糕坊所制的点心。甜而不腻,松而不散,口感甚佳。她本是嗜甜如命,可先前因此牙疼了半个月,这才慢慢改了过来。
绒月眼睛弯作一条月牙,憨笑着:“您嘴真灵!”许止顺手也往她嘴里塞上一块去,绒月笑盈盈的吃着。许止抿着口中的甜意,看着她,心里却有丝酸苦。
她想起从前家中还没那么富裕的时候,父亲不管她,王氏又把好东西都留给了她儿子。许止半夜常常会被饿醒,胃饿的生疼,绒月便从厨房给她偷吃的,因此还挨了板子。
那是寒冬腊月,绒月手被打的出血,罚跪在雪地里,许止就抱着她在雪里哭。
现在父亲官品升了不少,家里也不缺吃的了。可绒月的习惯还是未改,连院里的果树上新结了一个果,她都会摘下来擦了干净,再兴致勃勃的递给许止。
想到这,许止又拿起一块糕点,咬下半口却是索然无味。她默默的看着绒月不舍得大口吃,便小口小口的咬着,吃的开心。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暗自下定决心:她们一定要走出这方天地。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的声音,一开门,原是王氏派来的人送来了一摞衣裙。
绒月立马放下点心,在裙角上蹭了蹭手,小心接过那小山一般的衣服,又把那些衣服放在床上,铺开来好给许止挑选,欣喜道:“姑娘,您快来看看!这些衣服我摸着都是好料子,这些颜色也好看,可衬您了!”
许止浅浅瞟了一眼,送来的那些衣服大红大紫,配以珠串等首饰,颜色确是亮眼。
可她却是走到一旁,打开了自己的衣柜:一件黑色素锦衣和一件藕粉色的广袖裙,还有几件去礼佛或外出时的便衣。家里明明不算穷,她的衣服却少的可怜。
绒月偏头瞧她:“姑娘,不穿夫人送来的吗?”
许止道:“不用,我穿我自己的。嗯……就这件吧。”说罢,她单手从衣柜里拎出那件暗色锦衣,在绒月面前亮了亮,又对着镜子往自己身上量了量:还好,还能穿。
那衣服本是远洲的亲戚送给王氏,王氏收下后又觉得瞧不上,这才撂给许止的。
绒月小嘴努了努,看着镜子里的许止,嘟囔道:“姑娘,好不容易出去一次,您干嘛不穿些亮的呢?这么一身多不显眼呀,怕是别的小姐又要在背后说嘴了……”
许止转过身,朝她挑了挑眉:“要显眼做什么,我穿这件不好看?”
绒月很用力的摇了摇头,认真道:“以您的样貌,自是穿什么都好看!嗯……谁若是再碎嘴,我定扒开她的眼,让她好好瞧瞧我们姑娘!”
说罢,她立马推开床上那堆衣服,接过许止手上这件摆在中央,显得干劲充足,撸起袖子便开始用火斗为她烫衣。
傍晚戌时正刻,天空刚刚暗下去,沈家的灯便成了京城的引明星,远处望去恍若仙境桃园。宴席准时开始,各府来客纷杳而来,无一不带着自己的儿女和成箱的礼品。
沈家招待十分周全,下人们有序的忙碌着,沈家家主沈国饶也做足了仪态。人声嘈杂,欢声笑语,攀谈之间不忘相互恭维一番。
客人大都入场,许家的车才匆匆而来。许瀛本想早些到,可许极山却因为白日醉酒,昏头大睡。王氏又因心疼他,硬是拖足了一个时辰才到。
许瀛进府后满脸堆着笑,四处问好。王氏则跟在后面照顾着许极山。宴会摆在大院内,许瀛和王氏一番人挤进了前排,完全忽略了跟在后面的许止。
一番问好过后,年龄和许止相当的一些姑娘们簇在一起,用团扇掩着嘴,笑笑窃窃的谈趣着什么。她们身着金丝缕衣,肩披毛裘,时不时发出细微的笑声。
许止此时才入场,她发尾系着一根旧丝带,身着那身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