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简随米禽牧北一起来到大帐,向技师们说明了车行炮的问题:使用三次之后便会自行坍塌。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很快推测出存在缺陷的部位:要么是制动装置太过脆弱,要么是轴承承力不足。
“我们要不要干脆再用一次车行炮看看究竟是怎么坍塌的?”一个技师提议道。
“不行,这样会报废整台车行炮而只能得到一次结果,得不偿失。”另一个技师反对,“我建议先单独做出火药夹和轴承的部件来做实验。”
“我同意。”米禽牧北点头道,“如此复杂的设计,问题可能不止一处。只有把各个部件都弄对了,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于是接下来几天,米禽牧北亲自指挥一群士兵制造组装车行炮的制动和承力部件,有时甚至自己上手。赵简在一旁看他穿着麻布军衫挽着袖子蹦上蹦下的样子,竟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初到牢城营时见到的那个勤快活泼一脸天真的丁二。如果时光停留在那一刻,她或许真的能跟那个讨人喜欢甚至让她有些感动的落魄少年成为朋友。可惜,一切都只是假象。
“想来试试吗?”米禽牧北斜坐在一个木头架子上对赵简喊道。他随意地搭起一只脚,手里玩弄着一把锉刀。
赵简这时正跟着几个技师看他们怎么对照图纸检查部件的尺寸。她倒真是很想亲自上手去造点东西玩。
“我来教你。”米禽牧北轻盈地一跃,跳到赵简跟前,把锉刀递给她。接着,他找来一块木料,对照图纸用碳块在上面直接画了几条笔直的线,竟没用尺子。然后他递给赵简一把锤子,让她对准线用锤子和锉刀砸下多余的部分。
赵简拿着锉刀总是有些歪,于是米禽牧北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帮她扶正位置。米禽牧北靠得很近,赵简稍稍一侧倾就会贴上他的胸口,这让她不禁有些分神,一锤子下去,竟砸在了米禽牧北的手指上。
“嘶——”米禽牧北忍着痛吸一口凉气,并未松手,只是冲着赵简苦笑,“娘子你力气可不小啊。”
他的大拇指立刻变得乌青。赵简见状赶紧扔下手里的工具,顺势捧起他的手,但随即又觉得不妥,连忙放开,尴尬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啊。”
米禽牧北笑着收回那只受伤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揉了揉,仿佛在感受赵简手上残留下来的温度。“不碍事,过两天就好了。”
“看来我还是不适合做这个。”赵简摇摇头站起来。
“别放弃啊。”米禽牧北拉住她,“一回生二回熟嘛。你们秘阁真的没教过机甲术吗?”
机甲术?赵简想起来了,三斋倒是有精通机甲术的人。不过这并不是必修课,七斋也没有学过。
“你们夏难道也有秘阁一样的机构?”赵简问道。
米禽牧北摇摇头。
“那你又是从哪里学的这些?”
“我?”米禽牧北眨眨眼,“基本的手工技能,都是在兵营里练的。行军打仗,可不只是阵前杀敌。修兵器,造工事,还有各种需要动手的杂活,都是战争的一部分。”
“比如运盐铺冰?”赵简歪着头问道。
“呵呵,”米禽牧北一乐,“娘子挺记仇啊。”
“可是,这些杂活,一般不都是最下等的杂役甚至是战俘做的吗?”
米禽牧北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赵简,“你觉得,我不像是做过那些活的人?”
“据我所知,你父亲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是夏军重要的将领,他怎么会让你……”
“没错,我从军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左厢军的副将了。可对我来说,他就跟不存在一样。哦不,还不如不存在……”米禽牧北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阴冷。
赵简没敢再问下去。她对米禽牧北的过去一无所知,只知道夏这些年靠着他的军功,给大宋制造了太多麻烦。这样一个用兵如神无往不利的少年将军,竟然是从兵营里的杂役做起的?
***
制造车行炮,需要的不仅仅是木工。装填火药的夹层和轴承的连通处都需要用铁器打造。米禽牧北请到兵营里来的铸铁师,也吸引了赵简的注意。
夏的冶铁锻造技术乃当今天下一绝,赵简早有耳闻。冷锻甲和夏国剑都是让宋人艳羡不已的坚兵利器。冷锻甲乃是将铁片在常温下敲打成甲片再编串成铠甲。夏人冶炼的铁质地坚韧致密,如此打造出来的铠甲柔软轻薄,却坚硬无比,虽强弩不能穿透。夏国剑更是举世无双,若是名家打造,在宋的士族中千金难求,连官家也当成宝物珍藏,可见其铸剑技艺之精湛。这次能亲眼观摩他们打造铁器,自是不能错过。
铸铁师们按照陈工的设计造出石膏模具,然后直接用铁水浇铸。赵简并没有看到太多锻打的步骤,不禁有些失望。她拿起一块夹层部件端详,看上去结实厚重,应该能承受不小的压力。
制动装置组装完毕。铁夹里塞满了火药,一旦爆开,就能推动前端的活塞带动长臂旋转。为了测试这个单独的部件,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