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教他写字。
首先教的,就是端正姿势,可不能跟那偷师贼学坏了。
纪潇回来时,辣卤已熬煮好了,满屋子飘香。
一进厨房,三人都聚在里边,吸着味儿感慨。
“潇哥儿,这是什么味儿?也太香了,从没这样香过!”牛嫂一脸崇拜地奔过来,连连地问。
江亭钰把着火,闻言也扭头看来,牛力扒在门边,一双眼跟他娘是如出一辙的崇拜,时不时吸一口空气中的辣卤香,一整个心旷神怡。
“这是辣卤,卤鸭货、猪下水,乃至卤素菜,都很美味,浇汁配米饭吃尤其香。”
纪潇揭开锅盖,一大蓬白气飘出,一大锅鸭头、兔头浸没在油光发亮的棕红色卤汤中,全都已变了颜色,鲜红的辣椒处处可见,想来一口下去,耳朵都要辣出烟来。
她把一碗鸭肠倒进去,鸭肠久煮易老,稍卤一会儿捞出更脆嫩。又舀出一些卤汤来单独卤素菜,往棕红色的鲜辣卤汤中放入藕片、土豆片、豆腐皮、笋片。
她揭开锅盖,捞出一小碗鸭脚鸭肠,给大家尝鲜。
刚卤好的鸭脚呈现半棕红半焦糖的色泽,热气儿直冒,薄薄的掌蹼挂在弯曲的鸭爪上,刚出锅的鸭脚煮得又软又耙,油亮的嫩肉挂在骨头上,颤巍巍地弹动,轻轻一夹就断开来。
“小心烫。”
每人拿了一双筷子,夹一只热辣飘香的卤鸭脚,尖爪部分已剪除了,一口嗦进去,浓浓卤香含着辣味直冲天灵盖。轻轻一抿,弹嫩柔软的掌蹼掌肉和骨头就自动脱开,吐去鸭骨,只剩充盈唇舌的辣味和卤香,回味悠长。
“这次做得有些辣,”纪潇瞧着小玉嘴唇都辣红了,眼睛里也润润的,转身给大家各端来一杯水,“慢些吃,别辣着。”
江亭钰久久没说出话来,接过水咕嘟嘟喝完,才扇着润湿了的睫毛,惊艳盯着她道:“我以为虎皮鸡爪已经够好吃了,原来鸭脚才是巅峰。”
纪潇看他夸张的,确也被夸得高兴,唇角止不住上扬。再看牛嫂牛力,虽没他夸张喝完了一杯水,也是喝了好几大口,一边辣得哈气,一边停不下来地继续吃。
“潇哥儿,不瞒你说,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那天上食神下凡来的。”牛嫂嗫动着鲜红的嘴唇,一边摆手,一边顺着骨头嗦掉鸭脚上软嫩的筋肉,“要不然,怎能想得出如此之多的美味!”
这边江亭钰吃完了鸭脚,用筷子好奇挑起长长一条卤鸭肠。
这鸭肠卤的时间不算久,不仅镀上了一层漂亮的卤油色,还保持了鲜嫩的口感。
少年盯着鸭肠打量,似乎在判断它是什么部位,显然不是寻常吃的鸭皮鸭肉,像是某种脏器。
纪潇看他久久不吃,想来是有些嫌弃,正想解释这鸭肠她反复清洗过,格外干净鲜嫩,就见小玉没事人一样张口咬住一截鸭肠,嗦面条一般整根轻松嗦进嘴里,香香辣辣地嚼着,表情格外享受,甚至闭上了眼睛。
他以往只知这动物下水是要扣出扔掉的,却不知还能吃,就算能吃,以他一贯的矜贵挑剔,也不愿意尝试,若旁人做的,只怕看一眼也嫌弃。可姐姐做的,他是一点都不担心,还格外的好奇。
也果真如他所料,这鸭肠入口新鲜脆嫩,浓浓的鲜辣卤香味汇聚在唇舌,嚼动时卤汁溢开在口腔中,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牛嫂尝了一块鸭肠,美得原地剁脚,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气。牛力还在沉迷鸭脚,这鸭脚骨多,他吃起来稍显不灵活,便拖慢了速度。
纪潇怕等他吃完鸭脚,鸭肠都得被他娘和小玉吃光了,连忙夹了一长串挂着卤水的鸭肠放他碗里,牛力见状便笑,捧着碗嘟嘟囔囔地道谢。
“潇哥儿,这辣卤实在美味,可……可你为何要教给芸娘呢?”
牛嫂实在觉得这辣卤是个宝物,忍不住同她道:“你知道,我也不是爱说人长短的嘴。可芸娘近来,确实有些过分,三天两头对铺子不管不顾的,我实在是担心……”
牛嫂说得委婉,纪潇却颇为意外。
牛嫂一向是个温和良善的,时常耳根软,又有些许粗心,连她都瞧出芸娘有问题了,想来实在是发自心底为铺子、为她着想,才苦口婆心说这番话提醒她啊。
她露出些欣慰的笑容来,点点头:“我明白阿嫂的意思,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牛嫂见她这么说,也放下心来,继续美美嗦起鸭脚。
“郎君回了?瞧我,还以为天要下雨,急着回去收衣裳,这没想到呀这老天爷变脸真快,这又不下了……”
芸娘回来时,脸色欢喜,见几人聚在厨房中,先是跟纪潇解释一番,目光落在那鲜香爽辣的一锅辣卤中,表情欢喜得犹如看见自己家最有出息的儿子。
“闻着都这般香,吃起来想必更是美味!届时往外卖,郎君可要定个高价!”她谄媚着夸,脑子里想的却是,届时她自己的小食铺推出这道菜,生意该有多么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