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暮春,梨花愈见蓬勃,隐有衰颓之势。
天亮得渐早,晨色遍洒街巷,金辉如灼,街道上车马往来如梭。一架镶金嵌玉的富丽马车辘辘而至,停在挂着“纪家螺蛳粉”牌匾的小食铺前。
车夫放下轿凳,一只纤手撩开车帘,头戴帷帽的少女踩着轿凳走下马车,自然地向等候的少年伸出手——
表演日临近,南风馆开始着手搭建舞台,花魁牵水将在棠梨镇为书院学子一舞倾城的消息已传遍永州内外,今日便是提前来彩排。
纪潇早早开了书院外的食摊,等候在门口,见马车来便迎上前去,正要抬手去搀,江亭钰快了一步抢先伸手,道一句“我来”。
“……”牵水瞧了他一眼,目光复又落在纪潇身上,身姿盈盈下了马车,似踩了裙裾身形一软,便朝她身上倒去,“诶呀。”
江亭钰这次也眼疾手快,一把略显粗暴地给她推了回去:“姑娘慢些,可别平地摔了。”
“……”纪潇看这两人之间氛围莫名剑拔弩张,低声跟小玉道“不许胡来”,笑盈盈地上前亲自把牵水搀进屋。
“姑娘里边坐。”
牵水进屋摘了帷帽,四下打量着:“地方小了些,瞧着却温馨。潇郎上回说,要亲自招待我呢,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在这稍歇片刻。”纪潇引她落座,转身往厨房去,“小玉,给姑娘斟茶。”
江亭钰提来一盏鲜烧的开水,斟满一杯,里面象征性漂了几片茶叶,放至牵水跟前。
白气缭绕,她瞧了一眼,弯起唇角,“小公子这是生怕我喝了你家茶水呀。”
“滚水最是营养健康,这是为姑娘好。”
“那这茶叶也是?”
“好茶在精不在多,我家小本生意,姑娘若实在讲究,不如忍忍回去喝。”
牵水轻轻一笑,指尖托颊,瞧着桌前少年:
“瞧你们长得也不像,不似血亲,你莫不是潇郎捡回来的吧?”
她扇扇睫毛,神情温婉中透一丝戏谑,怜悯的目光好似在打量别人家捡来的流浪犬。
江亭钰面色不变,扬唇一笑,放轻了声:“没有血缘,岂不更好。在这世上,有人没有流着同样的血,却胜似亲人呢。”
“自然了,姑娘身为优伶,不明白也是应该的。”
牵水气得蓦然起身,指着他道:“你……!”
噼啪……
这时候,厨房里一阵炸油声传来,打断了二人对话。
江亭钰一拉眼皮,冲她扮了个鬼脸,一溜儿钻厨房去了。
留牵水气得跺脚,只得一甩袖子闷闷坐了回去。
不多时,纪潇从厨房端出一碗鲜做的螺蛳粉,放到桌上。
“这什么味儿?”云华拴好车马才进来,一来就闻见这味儿,惊慌地四处看,“这……这谁家大粪……”
牵水差点被臭晕过去,袖袍掩鼻,指着那红汤米粉讪讪问:“这是……能吃的?”
上回那爆米花香甜,狼牙土豆鲜辣,辣条也热乎劲道,怎么这回的如此臭!
纪潇在她对面坐下来,递过去一双竹筷,笑道:“自然能吃,你且试试?”
牵水半信半疑,低头看去,一瞬被吸住目光。
只见那红汤鲜辣,里面泡着雪白米粉、圆滚螺肉和酥软鸡爪,花生、酸笋和腐竹点缀其间,最上方铺了一张蓬松金黄的炸蛋。
各种味儿往鼻子里钻,莫名肠胃便鼓噪起来,她试着夹起炸蛋吃了一口,一口接一口,又嗦起米粉,啃起虎皮鸡爪。
云华寻了半天,意识到臭味儿是从她家姑娘碗里发出来的,吓得脸色都白了,不便直言,只好道:“牵水姑娘一向少食,平日吃饭,也是样样尝一口便罢的。”
纪潇点点头:“明白,我答应了招待姑娘,自要每样都尝一些才行。”
她起身进厨房,过了小片刻,和江亭钰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一个端着臭豆腐和辣卤,一个端着水果捞,逐一摆在桌上。
再一看牵水碗里下去了大半,竟是快吃空了。
江亭钰差点笑出声,纪潇弯了弯唇心里高兴,只有云华脸色难看,忍不住低声道:“……姑娘身为名伶,怎能如此胡吃海喝。”
牵水捧着碗,嘴唇还沾着油,拉着云华的手摇了摇:“我就偶尔一回!”
云华一瞧那空碗,汤都要见底了,不由脸热。
她还从不知道,这牵水姑娘原是这般能吃,要知道优伶们为保持纤细身材、轻盈体态,整日整日饿着也是常事。
牵水看纪潇对着她笑,脸也热乎起来,讪讪放下了碗,接过巾帕拭了拭嘴唇,有些不好意思。
可很快她的目光就被桌上新的美食所吸引。
“这是什么?”
舀一口水果捞清凉滋润,果肉入口新鲜,晶莹透亮的小西米咬着弹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