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
黑石妖阿泽想着，然后一把扔进嘴里开始咀嚼，美妙的滋味复苏了他笑容，他朝着黎疾咧开嘴。
“……”
黎疾没想到会收获这样‘诡异’的回报，因此嘴角抽搐了一下。
“黎疾？”
李善音的声音从前面的屋檐处传来，她把黎疾落得远远，自己一个人在那挑选笔墨。
她目光盯着这边半响，才又道：“怎么停在那里了？”她咬重‘那里’两个字，神色里有些犹豫。
黎疾心下一惊，不过转瞬又想起隐身术乃是这类妖怪保命之术，应该不会被人类随意识破，便道：“在看炒花生。”
锅里，新的奶褐色的花生已经爆开了它的外壳，露出里面一层薄薄红皮包裹着的果仁。
“那便买些吧。”李善音走过来，视线落在他手里那略瘪下去的杏仁袋子一瞬，“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她看着黎疾的眼睛说道。
……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叫醒了望泽山，连无情的草木一时都因人的喜悦而染上了几分不属于它们的情丝，随着飘来飘去的风儿摇晃着自己并不丰盈的身姿，配合着上上下下洋溢着的新年氛围。
在这一天，所有的不愉快都可以被原谅。
“再往那边点……不是，是这边！”
只见罕见地穿上一身喜庆的红色外衣的少年在少女的指挥下稳稳地把闪着金粉的对联横批贴到门顶。
李善音话音刚落就把视线转移到黎疾身上，“你这个年纪就该穿点艳丽活泼的颜色嘛，”她装作一副长辈的姿态打趣道：“一天天穿着个黑衣做什么，红色多喜庆啊。”她倚在门框上，看黎疾轻松地从梯子上跳下来，发上的红绳轻甩出一道好看的弧度，“你看，和你的红绳多配呀。”
黎疾下意识地抬手抓住乱晃的红绳，将它稳住。他带着那条兔毛毛领，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无袖外衣，虚虚包裹住麒麟袍，露出的黑色衣角纠缠着一片红色，在风中飒飒翻飞，外衣胸前两边用金色丝线绣着两团祥云，倒是和他臂上的麒麟相称，麒麟踏云而行，乃是祥兆。
她估计是这个用意。
相处这么长时间，黎疾已经开始揣摩起了李善音的想法。
正在他思索时，李善音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抱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形状可爱的小馒头。
粉色的是歪头蹲着的小兔子，两颗蜜枣做了它的眼睛；黄色的是威风凛凛的大老虎，用奶酪画了它头顶的‘王’字……
黎疾仔细数了数，粗略有二三十个，他总算明白为何天不亮时厨房传来的‘叮叮咚咚’的声响，吵得他大早上不得安眠。
“怎么样？”李善音略期待地看向黎疾，“这是我和宫中御膳房的老师傅们那里偷学的，还算逼真吧？”
盘子里，小兔子耳朵一低一高，活泼悦动之态便立马得到了显现，而大老虎张大嘴巴，露出一颗颗‘锋利’的杏仁牙齿，霸气初现。
由此，黎疾还是很认可李善音的手艺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普普通通面粉、水、糖，就可以变化成这些动物的模样，这和人类天天讨伐的妖法有什么区别吗？
黎疾想着，如果可以用法术的话，他也可以给李善音做一盘这样的馒头来，保证它们更加活灵活现，说不定还能陪着李善音说话逗乐。
“尝一个？”李善音拿起老虎的那个馒头递到了黎疾嘴边，耐心地等待着黎疾回神接过馒头。
“……”黎疾猝不及防地被一阵热气扑了满面，松软的触感抵在他唇边，是有些奇怪的感觉，他最终略迟疑地伸出手指稍稍推开了这黄色的馒头，“这是给我吃的？”他原本以为只是观赏，并隐约觉得这些鲜艳的颜色像是森林里诱人的蘑菇——有毒。
“不然呢？”李善音被他清奇的脑回路打败，“做了不吃难道当摆设吗？”
黎疾没算准李善音这回的心中所想，还未等到他反驳，麦香混合着蔬菜香气的馒头就被塞进了他嘴里，这是平生第一次有人生怕他不吃而硬塞给他的。
绵密而软糯的一口之后是流淌进心田的一股甜意，原来馒头里面包了一块白糖做芯，似蜜一样搅动着人的味觉。香甜之感钻进胃中，留下暖意和满足。
黎疾看着被自己咬掉了‘头’的老虎，圆鼓鼓的大肚子里是白色粘稠的糖浆，散发着醉人的甜。
他想他是喜欢吃甜的。
就像那年冬天他看见的每个被人踩扁的馒头，里面——
好像也包裹着一层浓浓的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