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里屋传来动静,垂着的珠帘被掀开,顾清宜看清裴温后一愣,她当真是病了,怎么才这些时日不见,就瘦了许多,唇色发干,面色也苍白得紧,以前她觉得裴温与潭姨娘很像,但如今竟还比月子里的潭姨娘还病弱三分。
在顾清宜愣神之际,裴温没多大力气的扯了扯嘴皮,牵出一丝笑意:“表妹。”
“忆云,给表姑娘看茶。”一边的潭姨娘坐下,吩咐道。
坐在裴温身边的顾清宜却是暗自颦了颦眉,裴温如今微微驼着背,手上紧紧攥着绢帕,一会儿又是抚着膝前的衣服,一会儿又是攥起了衣裙,神色总有些古怪的不安。
“是,还请姨娘和两位姑娘稍等。”忆云看着空荡荡的四方桌上,只好加快脚步去隔间寻一套崭新的茶具。
潭姨娘对顾清宜莫名的热情,尤其看见顾清宜递给裴温的白玉簪,笑意更浓,不等裴温接过,就伸手拿过来把玩端详片刻,“嘿呀,表姑娘探病都送如此厚礼,倒是......瞧着不像是上京城的样式,这白玉簪是从安州带来的?安州并未有玉矿山,竟也能见如此好物。”
顾清宜回话:“安州不产玉,但商旅往来甚多,这种样式的在安州也是常见,但都是些穿戴之物,不过是物称人而已。”
“.......是吗,表姑娘说的对,是我着相了。”潭姨娘讪讪一笑。
裴温总算侧目看了眼顾清宜,她身量端正,瞧着不卑不亢,难以亲近模样,却让裴温从心里生出些艳羡来。
羡慕她能有许二郎这桩好亲事,羡慕她独自一人。
“五表姐不喝药么?”顾清宜突然说话,见裴温和潭姨娘疑惑,顾清宜笑着解释道:“方才来时就见丫鬟端着汤药进来,五表姐再不喝药,等下凉了对身子可不好。”
潭姨娘像是才反应过来,干笑两声:“瞧我,就顾着和表姑娘说话,温儿吃药的时辰都忘了,我这过来就是盯着这孩子,这几日也不好好喝药,这病反反复复的,难免让人担心。”
潭姨娘看向裴温,笑意温和:“温儿,快些喝药呀。”
这下不用顾清宜注意,都能清晰的瞧见裴温一抖,顾清宜更是心下一惊,声音软下来:“......许是这汤药凉了,等下再让丫鬟去热一热罢。”
“表姑娘说的是,对了,还没问问表姑娘呢,昨儿去了将军府,可曾见到许家二郎了,前些时候我见了一次,当真是个爽朗的公子。”
顾清宜不适皱眉,这话,有些太没有分寸了。
下一瞬,潭姨娘道:“表姑娘也别嫌姨娘话多,这好夫婿啊,该抓住的,就得牢牢抓住,否则日后若是寻了不良人,可就追悔莫及了,就像我。”
顾清宜面上一惊,出声提醒道:“姨娘,你言重了。”
这,在她这小辈和一众下人面前,当众编排起郡王来了?!
早就从黄嬷嬷那里听说,郡王府上的下人无不在议论,潭姨娘小产后与郡王撕破脸皮,往日郡王对三公子还算体贴的,昨日三公子及冠的生辰,却无人上心就可见当家人的态度,但顾清宜也没想到潭姨娘这么敢说,这么......放肆。
潭姨娘不以为然,看了眼顾清宜,何尝看不出她在府中的谨小慎微,她饮了一口茶,勾了勾唇:“我啊,是真心感谢你昨儿记得霄言那孩子的生辰宴,多说了两句,这男人啊,靠不住的,也许,”潭姨娘眸光一闪,轻声道:“过几天就知晓了呢。”
顾清宜心底疑惑,还不等说话,屋外就听忆云的声音传来:“表姑娘,好像是幸栖姑娘过来寻你,应该是有什么要事。”
潭姨娘神色一顿,幸栖?那不是裴霁回身边的人吗?她看向顾清宜,不知在想什么,而后道:“忆云手脚慢,还没将茶水端上来,看来我这杯茶,表姑娘喝不上了,罢了罢了,表姑娘快去,可别叫那活阎王好等。”
顾清宜将潭姨娘的神色纳入眼底,好似没听懂她的一语双关,起身告辞,临走时,她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一边呆坐着的裴温,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院外,幸栖双手环在身前,斜靠着春江湖边的亭柱,看见顾清宜出来后直起身走了过来:“表姑娘,大人让我带表姑娘过去。”
“嗯,劳烦幸栖姑娘多跑一趟。”
幸栖侧目看她:“不必客气,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而后无言,幸栖办事利落风行,步子较大的走在前面,眨眼就几米开外,半夏嘴唇动了动,凑到顾清宜耳边将方才的顾虑说出来:“姑娘,方才奴婢站在两位姑娘身后,瞧见......五姑娘后腿好像受伤了。”
那青色衣裙都渗出了一些血迹。
顾清宜看了眼正前方走着的幸栖,压低声音道:“看出来了。”
“可奴婢怎么瞧着,这宜夏苑哪哪都透着怪异......”
顾清宜敛眉,上次去香云寺她就看见裴温手腕上的鞭痕,今日她手腕鼓囊,瞧着使不上力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