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颜婼走出外间,赟亲王在跨出门槛时扎开马步,“上来,背你到马车上。”
对于这位纨绔亲王的异常行为,侍卫们早已见怪不怪。老妪拉着许娘子站在一旁,小声猜测着颜婼的身份。
颜婼疲惫笑道:“还是别了,你体力不行。”
赟亲王立即怒目,“说什么呢?谁体力不行?”
颜婼身子发虚,确实没了走路的力气,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背她上车时,也只能选择相信这个不着调的小皇叔,“那你稳点儿。”
“放心。”赟亲王斩钉截铁,余光瞥见还站在窗前没有离开的顾怀安,轻哼了声,使劲儿拍拍肩头,“快点啊。”
颜婼倾身趴下的瞬间,明显感觉对方曲了膝。
“行吗?”
“行!”
赟亲王颤颤悠悠直起腿,迈开步子,可走了两步就觉气喘。小侄女虽轻盈,可还是压得他双腿打颤。
走出数十步后,他大喘气道:“歇会儿。”
又一会儿,干脆扶树弯腰,“你还是自己走吧。”
颜婼闭闭眼,很想赏他两脚,“放我下来吧,以后别逞强。”
赟亲王欲哭无泪,却听身后传来关窗声,登时来了斗志。
那厮在以关窗的方式鄙夷他??
缓了半晌,他又强撑起体力,勾住颜婼的腿弯费力走出树冠。
看着偏离府门的路线,容晚舟在后提醒,“往右。”
颜婼揪住赟亲王的右耳重复道:“朝右走。”
赟亲王累得眼前发白,颤颤巍巍向右拐去,却在越过篱笆门时,身形一歪,险些将颜婼撂下去,幸而拽住了门板。
容晚舟扶额,再次出言提醒。
颜婼吃痛,磕在门板上的右膝火辣辣的。她揪住赟亲王的双耳,无奈道:“听清了吗?直行。”
赟亲王如提线木偶,歪歪扭扭地朝马车走去。
片刻后,车队行驶在泥泞的土路上,待云雾散开,溢出闪闪星光,才驶入宽阔的官道。
自坐进车厢,颜婼就觉身子不适,回到皇城已昏睡过去。
赟亲王将人直接带去了皇后寝宫。
桂椒味弥漫的奢华寝殿中,冯皇后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窝进衾被中的女儿。
倾国倾城的美妇人,连皱眉都令人赏心悦目。
冯皇后比四妃入宫晚,诞下一女一子,儿子被封太子,女儿在宫外有单独的府邸,是后宫最受圣宠的女子,举手投足尽显中宫之主的雍容与威仪。
得知女儿今日的遭遇,冯皇后一边隔帘低斥被传唤过来的二皇子,一边为女儿冰敷双眼。
颜婼在一阵对话中醒来,迷迷糊糊拿开眼帘上的帕子,视觉恢复如初。
“母后......”
见女儿醒了,冯皇后面露喜色,让身边的管事嬷嬷送二皇子回去闭门思过,目光始终凝在女儿身上。
“快躺着别动。”
颜婼听话照做,仰面盯着母亲的下颏安慰道:“女儿没事,母后无需担忧。”
冯皇后又气又心疼,掐了掐她的脸蛋,“你啊!那个顾怀安有什么好?怎么就对他念念不忘?”
被说中心事,颜婼掖起被子盖住眼和口鼻,只余光洁的额头露在外头。
成大事者,怎会心胸褊急,尤其如冯皇后这般耸秀的人,但身为娘亲,她不愿自己的女儿对一个男子伈伈睍睍。
轻叹一声,她命人取来一个银罂,里面叠放着一件清洗过的旧布青衫,观裁剪,是清隽少年的身形。
颜婼一眼认出,忍着头胀坐起身,珍视般触碰起青衫的面料纹理。
这是遭遇狼群那日,顾怀安救她脱险后褪下的血衣。
冯皇后语重心长道:“不是娘忘恩,可七年了,是块冰也捂化了,顾怀安呢,可有半点儿能够为你折腰?”
理儿是这个理,颜婼何尝不知,可一旦认了理儿,就意味着她要强行为自己的七年画上终止符。
七年,从感激到倾慕,其中心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得。
“母后不是说,姻缘靠经营?女儿正在经营......”
“那也要郎情妾意啊。”冯皇后刮刮女儿的鼻尖嗔道,“强扭的瓜不甜,正因为不甜,陛下才迟迟没有给你们赐婚。”
从先帝起,入赘皇家的驸马也能同亲王、郡王一般掌权,这不是嘉明帝顾虑之处,唯一的顾虑,是担心爱女婚后受委屈。
冯皇后合上银罂,劝道:“娘替你收藏了七年,该由你决定它的去留了。过几日,宫里会举办马术竞技,你可借机物色物色其余儿郎。”
傍晚,嘉明帝抽空过来,不似妻子那般直接,但也有意无意敲打了颜婼,希望她能尽快取舍。
取则圣旨赐婚,定下婚期。舍则快刀斩乱麻,再觅良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