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尚算安分。”燕珩淡淡道。
慕焱追问:“王爷有何打算?”
燕珩只是笑笑,不紧不慢地放下掌中的玉盏:“不急,等一段时间再说。”
一来,辽月水草丰美,生产结构以农为主,兼营畜牧。秋冬一至,秋收、游牧等工作完成,秋高马肥之际,趁它病要它命。
二来,狐陆的部署有一部分尚未落实。燕珩生性稳重谨慎,力求将己方损失降到最低。
微风拂过帷纱飘飘,宝岱王忽然提道:“珩弟,过了冬天你就二十六了吧?这些年呆在离夜城,身边可有贴心的女人伺候?”
燕珩含笑推辞:“边疆的土地尚未收复,臣弟心在立业,成家之事不急于一时。”
听到他的说法,慕焱面皮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能把攻打他国理所当然地称为“收复”,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
宝岱王叹气道:“就算不成家,身边留有几个姬妾也是好的。”
龙辕打了一个酒嗝,“大王,您给他送的女人难道还少吗?您总是挑最漂亮的送,到头来,十次里能留下一两次都算好的......”
酒意上头,变得啰里八嗦起来,“就算暂时留下了,燕珩不也过段时间就拿钱打发了?他对谁都不上心,真是冷漠得很呐......”
燕珩全然不以为意,根本没打算理他。但慕焱生怕龙辕酒喝多了脑子不清醒,继续口不择言,赶紧打岔道:“这是秦王殿下的私事,我们少插手为好......龙将军,你家儿子最近怎么样?”
放下空空的杯盏,龙辕面颊顶上了两团酡红,舌头好不容易才打转,骂道:“他......混账东西!一天到晚不学无术,还拉着他妹妹一起!连比赛也不愿参加,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
燕珩摩/挲着墨玉扳指,瞥龙辕一眼,眼神冷漠,漫不经心般的说:“是该好好管教了。”
高台之上的气氛陡然一片冷僵。
慕老将军知道,燕珩所指的,是边境和市发生之事。
两年前,辽月派出使者前往和市,与梁国就驻军、岁币等问题进一步谈判。龙格、龙沁闹腾着要前去游玩。原本以为他们只是刁蛮任性了些,却不想这对双生子下手如此狠毒。
慕焱默在心中无声地叹息:“那两个惨死的孩子,也是可怜......”
卫氏满门忠烈,在梁国的名望极高,此事一出,边境哗然,两国差点再次撕破脸皮。若非如今的梁国几失国土,委实疲弱不堪,又加上老梁帝软弱怯战,要不然恐真会再起战事。
纵使燕珩完全没有把梁国的那群虾兵蟹将放在眼里,但秦王殿下骨子里专横异常,极其讨厌这种事情脱离掌控之感。
轻飘飘的一句,龙辕的醉意猝然醒了大半,却不晓该怎样接话,呐呐失语。
为帮其圆场,宝岱王故意岔开了话题:“林猎的场子似乎与往年不同?选在哪里了?”
负责的官员连忙回道:“回大王,今年是在狼啸谷。”
吕不为眉头皱出了一个“川”字,“狼啸谷?为何选在那里?”
狼啸谷悬崖高逾百丈,顾名思义,其下峡谷幽幽密林之中,有着数不胜数的白狼。
人们常言,穷山恶水之地容易生养凶物。白狼强壮灵活,体型较普通狼种甚至要大上一圈,它们爪似刃、嘴似钳,结队进行觅食与捕猎,说一句凶恶无比亦不为过。
多年以前,一位贵族领着近千人的护卫误入峡谷,便再也没有出来。待到王室派遣士兵前去搜寻山谷时,只发现了一堆又一堆的重重白骨,森然可怖。
林中的秃鹫、乌鸦和野狗悉数到齐,仿佛参加一场盛大的宴会,狼吞虎咽地啃食着连筋牵骨的骸尸腐肉。禽鸟漆黑的双翅舒展开,飞起来时遮天蔽日,那个场面成为了这些搜兵们一辈子的梦魇。
部署官脑袋低埋,一副谨小慎微的作态:“这是大王子殿下要求的。”
吕不为暗自摇了摇头,纵使卓尔泰欲趁此机会扬名,也太胡闹了些......可事到临头,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这位丞相对侍卫长一字一句地细细嘱托,务必要保证大王子的安全云云......
次日艳阳高照,风高气爽。
白马踏过齐膝的长草,旭罕森悠悠地跟在卓尔泰身后,虽然两人都尽了最大的努力想要离对方远一些,但在今日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规矩就是规矩,再远也不过一匹马的距离。
慕子明作为慕焱的独子,也不能偷懒掉在队尾了,安静地跟在两位王室成员的马后,一双眼睛却悄悄阖上了,看上去对万众瞩目的狩猎兴味索然。
“真是倒霉。”他掀起眼皮瞟了前面一眼,嘴巴撅起老高,“烦死了......为什么被安排在这个位置?”
果然,刚在心里抱怨完,就听卓尔泰阴阳怪气地说:“旭罕森,这次作为孤的伴当出行,你有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