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尔本以为在这样的环境中会难以入眠,但这一觉却睡得意外安稳。
“早安,两位美丽的小姐。”希德微踩在灶台前的木凳上,手里举着锅铲,摆出小大人的架势,“佩尔姐姐,你的荷包蛋要全熟的、溏心的还是流心的?”
“溏心的,多谢你啦。”
“没良心的小子,怎么不问问你亲姐姐呢。”希拉假装生气地说道,眼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姐姐,反正你365天有364天都是吃全熟的嘛。要我说,全熟的蛋有什么好吃的嘛,干巴巴的。”
“我还奇怪你怎么能吃下去流心蛋呢,一股腥味。”
早餐在这一对姐弟的互损中度过,而希拉的母亲静静地微笑着,并不怎么说话。佩尔不禁想到,这样亲人之间拌嘴的场景,在梅瑞狄斯庄园恐怕永远也不会出现。虽然名义上艾登也是她的弟弟,但艾登就像个精致的布娃娃,对她说的任何话都不会有反应。至于布罗德和欧斐利,他们从来没有将她当成过同龄人来看待,大概在他们眼中,她只是个幼稚的女孩子吧。
不得不说,希德微对火候的把握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光洁的蛋白上撒着海盐和胡椒粉,溏心的部分像果冻一样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但她吃得不太专心,把蛋黄搅得乱七八糟。
吃过早餐后,佩尔与希拉就要动身了。希拉同母亲和弟弟拥抱告别,佩尔站在一旁,看见她眼角有泪光闪过。
小镇在逐渐醒来。街边的店铺大门敞开,店员清扫着门前的落叶;中年女子提着菜篮,聊着市井轶事穿过街巷;身着银灰色盔甲的圣玫瑰军团警卫队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来回巡视。佩尔和希拉来到马车行与马车夫会合,然而,她们既没有找到马车,也没有找到马车夫。
“请问,昨天晚上有一位名叫卡尔的马车夫在这儿么?他个子挺高的,留着大胡子。”佩尔抓住一位过路的马车夫,焦急地询问。
“卡尔?没印象。”
佩尔又询问了好几个人,却只得到相同的答案和不耐烦的眼神。
“希拉,圣阿芙洛镇只有这一个马车行,对吧?”佩尔绷着情绪,声音却微微颤抖。
“对。我想,或许是因为他不想接这个单子,直接带着你的东西背着你跑了。或许是觉得去西西弗那太危险了吧。”
佩尔蹲下身,鼻头一酸,“唉……我怎么这么倒霉,行李都没了,这下该怎么办才好……”现在,她孑然一身,唯一的一只钱包,里面的四分之三都属于希拉。
梅瑞狄斯郡的马车行,她好歹能算是个相熟的老主顾,仰仗了梅瑞狄斯家养女的身份,才能雇到愿意去西西弗那的马车夫。但她却没想到,马车夫会半路反悔,连她本该支付的剩下那一半钱都不要了,直接卷走了她的行李。而在这个陌生的小镇,她是不敢贸然同别人开口说她要去西西弗那的。
她忽然特别特别想家。梅瑞狄斯庄园,能算是她的家么?她不知道。但在梅瑞狄斯庄园,冬日里壁炉会熊熊燃烧起来,屋子里温暖如春,厨房里永远有新鲜出炉的可口茶点。她可以窝在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不用面对外面世界的险恶。
但是,要这样灰溜溜地回去么?先不论庄园是否还会接纳她,她讶异地发现,自己心里其实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也许在庄园的生活能称得上是安逸,但那样她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当命运转向时,她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好了,佩尔小姐,别灰心了。”希拉扶起她的肩膀,“从这里到西西弗那,也不远了,我们直接走过去,然后到西西弗那再租一辆马车不就行了么?”
“可是……”
“有钱和身份这两样东西,就可以立足了。衣服什么的,到西西弗那再买就是了,反正那尔迦斯的款式出现在西西弗那也有点格格不入,容易招人怀疑,不是么?好啦,别哭了,我希拉暂时把那十五个金币借给你就是了。”
佩尔抽着鼻子抬起脑袋,“那本来就是我的钱……”
希拉的瞳孔带一点银灰色,在她清瘦的脸颊上更显得无比明亮。明明是同龄人,但她身上的气质却要比佩尔成熟很多。希拉揽过佩尔的肩膀,像对待小动物似的轻抚着她颤抖的脊背,“好啦,别哭啦,坚强一点……”
佩尔在成长的过程中,其实并没怎么体会过女性的温柔。希拉的安慰让她的防线彻底崩溃,虽然这几天已经哭了很多次,但此刻在一个昨天刚刚认识的、被她定性为坏人的女孩怀里,她哭得泣不成声,像是要把这些天所有的委屈都倾倒出来。
伯爵的无情,布罗德的回避,艾登的冷漠,至于欧斐利,她依旧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还有,对过往十五年在梅瑞狄斯庄园的生活的怀疑。她在那个家里,究竟算什么呢,是不是那些温馨的回忆,都只是虚幻的泡影?
她堵着气,离开了庄园,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可是,即便如此,她仍然想证明给他们看,她离开庄园也会过得很好,她想要成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