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的后果就是,整个制药房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哭闹声。
白脸的谢必安不吐舌头了,坐在左边难过地流鼻涕,哭着:“我不是故意的,都是他追我!”;黑脸的范无赦趴在地上蹬腿,闹着:“不是我的错,都是他耍赖!”;本来玩娃娃的孟婆更是不干了,三个小时的心血化成泡沫,自己的桌子和碗也毁了,大喊:“你们赔!你们赔!”
叶姝予看着这群一边闹,一边自我隔绝汤水、碎片、木桌的小孩们,深吸一口气,先把一片狼藉处理完毕,再语重心长地安慰起他们来。
“桌子和碗到时候重新再买,孟婆汤还可以再熬,最重要的是,我们犯了错应该勇于承担,而不是相互推卸责任,明白吗。”
她的声音温柔如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双手轻轻地擦去两个哭泣脸蛋上的泪水,又抚摸着孟婆变小却没变颜色的白发丝。
没有责备,连重话都没说一句,就和她在现世当任职的时候一样。
孩子们都说,她是最温柔的老师,从来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都喜欢她来处理事情。
但其实,哪有好脾气的人呢,叶姝予也是个正常人,也有气愤的时候,但是因为面对的是懵懂无知的孩子们,她总会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着急,他们也是不懂事,她也是从孩子过来的,然后默默收拾残局。
她始终这么做,现在也是一样。
她安静地,温柔地地看着不知所措的孩子们,等待他们的回应。
好半晌,三个小孩渐渐停止闹腾,眨巴着眼睛互相看看,又看看叶姝予,有些局促和迫窘。
叶姝予抓准时机对黑白无常说:“你们是不是应该互相道个歉呀?”
有了指引,白脸小孩马上接过话头对旁边的人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耍赖。”
态度诚恳,黑脸小孩也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说:“是我脾气太急,追着你打不对。”
叶姝予点点头,继续引导:“然后,你们应不应该给孟孟道个歉?毕竟把她的东西弄坏了,是不是应该主动赔偿?”
黑白无常闻言,又异口同声朝着小姑娘道:“对不起,我们等下去买新的赔给你!”
于是乎,三个小朋友重归于好,叶老师很欣慰。
都是好孩子。
除了那个姓江的小孩。
也不对,那根本不算小孩。
只是因为长得太好看太可爱,说话的声音也奶呼呼的,总让她有种真就是娃娃的错觉。
叶姝予暗暗腹诽着小大人,眼前倏忽闪过一个海市蜃楼般的画面。
小小的孩童玩耍失足,落进水里,父母发现得太晚,打捞上岸时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怎么了?”江彻注意到她的神色有变,出声问询。
她抚着发热的额心说:“有新的魂灵,我得带黑白无常去把人领回来。”
或许这才是符咒的真正作用。
整个人被牵引着,无需多言,自然而然便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叶姝予收了手,若有所思。
俄顷,她扬起招牌的笑容,问开始你拍一我拍一的黑白小孩:“你们想不想去人间玩呀?”
毫不意外,三个小脸蛋齐刷刷朝着她。
“想!”
叶姝予干咳一声,拉着孟婆耳语:“我带他们有正事要做,下回再带你去,你先和江彻一起玩好不好?”
左哄右哄,又说了几句经典好话“孟孟这么漂亮”尔尔,小丫头这才依依不舍地应了。
小小的孟婆转移目标,跑去扯江彻的衣服,再一次把布娃娃对怼到他脸上:“陪我玩!”
江彻:“······”
叶姝予给了个“坚持一下,我很快回来”的表情,一左一右牵着黑白无常的小手,潇洒离去。
余留身后人在风中凌乱。
重回人世间,叶姝予觉得和做梦一样,竟然有些陌生。
如果不是恸哭不已的家长、警笛长鸣的救援队都看不见她,她应该还能融入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气氛。
只是死过一回,对于这样的事情,忽然就看开了。
她自己不算生活在幸福的家庭里,福利院长大,养父母后来生了小孩,她就自己出门打拼,孑然一身,当初选择当幼教,也只是希望不要那么孤独。
结果还是孤单地死去了,死得悄无声息,死得干干净净,死得一身轻松。
不知道何时何人能够发现,或许到现在也没有人知晓。
叶姝予倒不是特别伤感,只是在想孩子们是不是有了新的老师,又会不会记得曾经的相处。
越想越沉重,干脆甩甩头不想了,她拉着懵懂的黑白无常,指着绕父母打转的无知灵魂说:“看到他了吗,你们的任务是把他哄着,带回我们地府,能完成吗?”
“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