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潇湘才慢慢地伸出手,拿了一块点心。
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点心了。也确实很好吃。
“喜欢吗?”姜去寒托腮笑道。
他越看,越觉得这孩子顺眼。与五官无关,与外貌无关,就好像灵魂深处藏着什么磁石一样。这让他愈发好奇他们的前世之间有着怎样的过去。这样想着,他倒了杯冷掉的茶,递到她面前——虽然没有什么侮辱性的动作,但看起来还是像喂猫狗一样。
“你想听什么样的回答,不如直接说?”潇湘没有看他,只小声说。
姜去寒怔了怔:“什么?”他原以为这孩子在穷乡僻壤长大,初尝美食,应该表现出如饮甘露的惊喜,至少有一点贪吃的意思,全然没料到她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的预设和现实产生了落差,诧异道:“不喜欢吗?”
“你吃甜会反酸,为什么准备甜点?”潇湘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时坞说过的话,下意识地问道。
姜去寒觉得她在故意杠自己,心里忽然生起一丝不爽,收了笑容,冷道:“自然是喂你的,你多吃点,吃得圆滚滚的最好。”
言下之意,便是将潇湘视作自己豢养的宠物。潇湘看了看那盘点心,终究按住了心里的火气,没有当场揍他。
如果接受姜去寒的给予必须付出自尊,那还是别接受最好。潇湘想着,不再动那碟点心。
过了一会儿,姜去寒的不爽过去了,又想与潇湘说话,便作真挚状道:“我吃过很多种点心,但最好吃的还是你给的那块。”
潇湘忽然觉得刚吃下去的那块点心有点没滋没味,十足叫人心烦。
姜去寒见她露出反感的神色,笑道:“还饿么?不饿了就过来,我要睡了。”他坐回床边,拍了拍床沿。
早春中夜寒冷,潇湘自忖打不了地铺,便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指着床中间虚虚一划,道:“你睡那边,不准越界。”
姜去寒在猫捉老鼠般戏弄她,她只得见招拆招。但只要姜去寒一天没杀了她炼药,她就还有一丝可能找到仙尊。
她不奢求什么,看一眼,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也就够了。
“好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姜去寒笑道。
潇湘没有回答,转头蒙上被子,蜷在床边。
身后忽而有一具柔软的少年躯体靠过来。姜去寒抱住了她,四肢缠上来,像抱着一只大枕头,温热的呼吸拂在潇湘耳边。
“你不是刚才还答应不越界吗?”潇湘惊怒道。
“我方才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你说什么’和‘我听没听见’我说了算。”姜去寒满足地用鼻尖蹭蹭潇湘,仿佛要把她发间早已淡去的桂花味道吸进骨髓里去。
一句便宜话而已,怎么都能解释。
潇湘拼命挣扎,姜去寒拼命控住她。挣扎了许久,两个孩子都累了,兼之时间已远远超出这个时期潇湘的正常睡眠时间,不一会儿,她就不怎么挣扎了。
“我抱着你睡,这样方便取血解谶,”他说,“快睡吧,明日母亲要来呢……”他中气不足,声线更为沙哑柔和,在潇湘耳边说话时,就像催眠曲一样。
待到潇湘睡熟了,姜去寒才支起身子,打量她的睡脸。
她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好像也不该是现在这般模样。
她完完全全,不应该是这样。
姜去寒下意识地想着这个问题,重又躺下。心口忽然一跳,绞痛起来。
黎明时分,潇湘痛醒了,姜去寒又发起疯来,咬破了她的脖子。时坞还没来,侍从们不敢贸然上前,她趁着混乱的场面冷静地抽了姜去寒好几个耳光。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多揍他几次开心开心。
之后,侍从来传话,说门主要见她。时坞也来了,给她洗了脸,开始梳小女孩常见的丫髻。时坞竟然连梳头都会,潇湘心道:真是什么主人配什么变态侍从。
喝过血之后,姜去寒身上现出家猫般慵懒的餍足感。他看着时坞给潇湘梳头,目光里没有什么情绪,唯有眼角青了一点,但无妨于他的容貌。
接下来,就是姜门主见潇湘的时候。
姜门主是真的好奇,所以那边的事情一结束就来了沙柳堡,正好碰上回程的姜去寒。
“门主,人带到了。要不要先收拾收拾打扮打扮?脏兮兮的……”一个女侍从外面进来,语气里充满了嫌弃。
姜门主看一眼下首坐着的姜去寒,后者不免暗自踌躇,紧张得心脏砰砰跳——以他的身份,他要什么,别人就会自动送来,以至于他对“抢人”、“怎么对待抢来的人”和“怎么跟家里解释”这种事没有一点经验。
——甚至有点害羞?姜门主打量着儿子的模样,暗自思虑。姜去寒的脾性她最知道不过,却也不确定他怎么能瞧上个脏兮兮的姑娘,这么上心。于是更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