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的弓弦弹出细音,箭矢带起的风声几乎擦在他耳膜上。姜去寒的手张开了,却没有一支箭射在他们身上。潇湘流血的额角就在他眼前,他没有任何阻碍地扑到她身上,用身体覆住了那支箭所在的方位。
而姜去寒的脸上露出了痛色。
有什么无形之物绞住了他的手腕,将那只柔软纤细的手臂吊在半空中。黑色的袍袖顺着手臂滑落,白皙而透着血管颜色的腕部肌肤上出现了几道极细的压痕。在稍微一动便如切割般的疼痛中,那只手失去了最初的张力,软垂了下来。而手臂却高高举着,像是有某种力量要把他从榻上连根拔起。
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只是一眨眼,江笠已抱起潇湘,退远了几步。
对方出手诡异,姜去寒不敢妄动,厉喝道:“谁在搞鬼?!”他尝试用所有的注意力和余光覆盖这方小院,然而目光所及之处,毫无异样。
意识到这点时,他背后瞬间渗出了冷汗。
“若问我是谁,你不是应该很熟悉么?”那个声音带着冷笑和讥讽,几乎刺进姜去寒心里去。
如同风芜城的烧烤摊前上升的透明热气般,无形的风波动了一刹那。那人在江笠身后现出身形,冷笑道:“如今种种,皆是你前世自作自受。你前世作孽时,可否想到会有今日?”
他向前走来,信手指向姜去寒仍旧单薄的胸口:“怎么样,你的心脏——最近还疼吗?”
姜去寒倏地睁大了双眼,瞳孔却极度紧缩起来。他挣扎着,下意识地往后蹭,那只被无形的细丝吊起的手却僵在空中,委实动弹不得,挣扎片刻已被切破。几道细细的红线出现在他手上和腕间,血丝蜿蜒而下。
在那人面前,他就像一只被黏在蛛网上的昆虫般,在灭顶般的恐惧中挣扎着。
又仿佛以渺小的人类心识,照见了巍峨不语的泰山。
那个相貌平平的人,他竟害怕至此。
“你是谁?!”
“你要干什么?”
“你敢动我一根指头,暗门上下都不会放过你!”
几乎破音。
夜色中,绝望几近崩溃而色厉内荏的俊秀少年穿着一身绣着各形各色“死”字的衣袍,显得格外可笑,又可悲。
然而,他的话却好像给那人带来了什么乐子。
“暗门上下?”那人忽地嗤笑一声,“区区暗门算得了什么,你往昔何曾放在眼里?”
相貌平平的陌生人走了几步,向身侧平伸出手,无数利箭便流星般滑下夜空,聚拢到他身边来。
已经来不及反应满脸几乎窒息的涕泪,姜去寒的心持续紧缩——这个人或许真的会杀了他。
“喜欢放箭是吗?”
那人手一松,只听“笃笃笃”一串爆响,姜去寒的榻上出现了一片箭丛。箭矢绕过他描出了一个人形,将他身周围得密不透风。
在濒死般的惊惧中,他几乎窒息地看着这个人,因无能为力而生的极度悲苦悄然涌上心头。
“这孩子我就带走了。”那人看了一眼蹲在一边给潇湘包扎的江笠,向院外走去。
江笠抱起潇湘。他沉默垂眸,再没看姜去寒一眼。
细丝不知何时消弭于无形,姜去寒无知无觉,脱力倚在背后的箭杆上,大口喘气。
“你是谁?为何如此待我?”在他们跨出门槛之前,姜去寒嘴唇翕动了几下。他觉得自己已经竭尽全力发出嘶吼,而现实中,却只是挤压着胸腔,发出了细细的气声。
就像身处一场无穷无尽的噩梦,那般虚弱无力。
然而陌生人却听见了。他脚步一顿,回眸道:“敝人,江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