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却无法忆起。
山间赶路一月有余,等他们到达灵枢城门口的时候,就像在泥里打了一百个滚儿。别说潇湘了,连江笠看起来都脏兮兮的,唯有一双眸子澄澈得不似市井之人。城墙依旧,只是这次没有了大妖警报。时隔多年的故地重游令潇湘感慨万分,连街上的人潮,在她眼里都像极了往日重现。只是身边的人,换了一个。
两个孩子找了家客栈沐浴更衣。潇湘怕被暗门发现,打算老实苟在屋里,但江笠提起给她买花簪,她怕江笠一直放在心上,便用一块在沙柳堡时用来遮风沙的头巾掩着脸出门。江笠的视线左右搜寻小摊上的东西,忽道:“这边。”那是一个琳琅满目的花簪摊子,江笠认真地观察着它们,想给潇湘挑其中最好看的一支。
然而,在他的注意力被花簪转开的片刻,一只手忽然捂上了潇湘的嘴。她悄无声息地被人潮卷走,离江笠越来越远。
“潇……”或许是他看得太认真,转头时,四周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他以为潇湘是等得无聊先去别的摊子了,然而他等到夜幕降临,摊主催道:“收摊了收摊了!这位小公子,您买不买?要不明天再来?”
江笠讷讷地付钱,买了一支垂着绢质藤萝流苏的小花簪。摊主走后,他在街边一直站到深夜,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此后的两个日夜,他茫然地站在街边望着天空,手里握着那支淡紫色花簪,像是失了魂儿。直到师祖在一场大雨中找到他,将他带回北斗宗。
潇湘又一次回到了暗门。她被绑着双手推进书房,门关上了,屋里没有点灯,琉璃窗中透进昏暗的暮色来。
姜去寒在潇湘身边蹲下,细细打量着她。
他在背光的角度,越发显得一双眼睛深幽幽的,像是没有光的夜色中扑面而来的冷风。
即使是很熟悉的人,许久未见,也是会对气场陌生的。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潇湘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她过于平静了,好像在某种程度上,认了命。
姜去寒轻笑一声,弯腰抿了抿她前额的碎发,夸赞道:“愈发镇定了,看来江小仙君教了你不少啊。”
潇湘一时无法分辨他的夸赞属于真心还是假意,只怔怔看着姜去寒的面孔,心道:一点儿都不像仙尊。仙尊心怀慈悲,以苍生为念,且柔软、高洁,而姜去寒冷漠、阴沉、善用手段、心机繁多,找不到什么好词来形容他的性格。即使知道他是仙尊的转世又能怎么样呢?若是可以,她真想立刻离开姜去寒,逃到一个暗门寻不到的地方。
她忽然明白了江心月那两句话的用意。
“不要抱希望,他本来不该在这里的,别被他迷惑了。”
“不要再等了,也不要找他,他一定会让你彻底失望。”
然而她从地上撑起身子,动了动嘴唇,说的却是:“若我欠你,还你便是。”
她目光坦然,像是从他的瞳中看到了另一个人,像风中一片抓不住的雪。
“倒是说说,你欠我什么?”姜去寒冷笑一声,把她从地上拽起来,“瞧瞧,像什么样子。”
此人已非彼人,多说无益。潇湘没有回答。江雪寒不是她要寻的人,她也不是当年那个不惜把自己变作智障、冒着生命危险去困仙牢救人那样自虐式报恩的小孩子了。
最终连她自己都变了啊。潇湘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小珑,小珑在给她梳头,或许是姜去寒叮嘱过,出现在她头上的又是一对丫髻。姜去寒喜欢丫髻,可能是因为便于随手揪吧,她这样想着,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小珑把一对精巧的珠花戴在她头上后,退到一旁,镜子里的脸换成了姜去寒。
她听说转世之人有些会与前世形貌相似,然而姜去寒与江雪寒几乎没有可比之处。他年龄尚小,五官还未完全长开,潇湘又没有见过江雪寒少时的模样,无法判断他会和前世一模一样,还是长得像今世的父母。
若是后者,倒也好了。免得离开的时候再有牵绊。
也罢,就这样吧。潇湘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见到我很不高兴吗?”姜去寒不悦道,伸出手按了按她额上残留的淡淡疤痕,“若是在想你那江小仙君,我可以告诉你,他已经被北斗宗的师祖带回去了。”
“你做了什么?”被绑的手腕又疼又麻,潇湘咬牙忍住,回身揪住他的领子。
“什么都没做!”领子突然勒紧,姜去寒咳道,“我跟他们说过,不准动这个人。”
“抱歉,”潇湘立刻松手,“我以为你对他做了什么。”
姜去寒冷笑:“根本用不着我做什么,他跟个傻子一样,见你没了,居然在原地等了两昼夜。”
“还说你没做什么?!”两人距离刚好,潇湘刚想抡他一拳,手刚有动势,小珑已从身后牢牢制住了她的行动。
“少主什么都没做。”她的声音仍旧带着那种极度的净洁感,潇湘愣了愣,想到小珑没必要骗自己,火气渐渐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