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也是上好的料子,丝毫不敢怠慢,赶忙迎上前来,殷勤的说:“请恕小僧眼拙,敢问是哪位贵人莅临蔽寺?现下住持正在经堂讲经,公子可有兴致一听?”
“那便请小师父引路吧。”金蝉拿出宫中的令牌给他看了一眼,并不自报家门。
知客僧见状也不多问,知道是够资格入大相国寺的人就够了,至于具体身份爱说不说吧,他一个出家人,就算攀附上了什么权贵也不顶事。
秦卿步入讲经堂内,见住持法空高坐台上,正含笑问台下僧人可有不解。他刚刚讲完一节孔雀大明王经,听讲的僧人或是眉头紧锁仍有困惑之意,或是有所领悟露出满脸喜色。穿着桃粉色衣衫的女子也在屋里,垂着头坐在一旁,有些无聊的拨弄着团扇手柄上坠的一只翡翠小猪,一看就是没有好好听讲的样子。
秦卿个子高,扮成男子并不显得异样,但是法空是认识她的,见到她进来,法空一眼就认出了她,知道她穿男装多半是不欲暴露身份,便只是微笑点头,示意她自行入座。
秦卿今日却不是真来听经的,昨天她一直陪着顾淼,就只是听经的时候,躲懒去逛了逛后山,如果发生了什么惹顾淼不快的事,应该就是在这讲经堂了。正巧今日又赶上了讲经,她便打算待讲经结束,私下里向住持法空大师探问一二。
大约是法空大师确实讲得很好,众僧并没太多疑惑,只有一个和尚提了问题。法空大师做了解答,今日的讲经便结束了。和尚们很快散去,讲经堂里只剩下秦卿和还在发呆的宁安翁主,分别在讲经堂左右两端的两个角落里。
法空大师两边看看,念了句佛号,问到:“两位施主可还有疑问?”
“我想请大师算一卦。”
“确有一事向大师求教。”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正是秦卿和宁安翁主。宁安翁主没注意到秦卿进来,此刻听到声音才好奇地抬头往对面看去,这一看就愣住了。只见对面的青年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衫,料子是极好的,轻软飘逸,素净雅致,氤氲着上等绸缎特有的细腻的光泽,只在领口和袖口绣了简单的靛蓝花纹。这青年的样貌是极好的,眉梢上挑,显得眉眼间有几分凌厉,但此时他脸上略带了点笑意,便将这凌厉冲散了,反倒瞧着温和可亲起来,正是她想象中该有的样子。
“阿青哥哥!”宁安翁主不由的呼唤出声,朝着秦卿走了两步,又有些羞怯的停下,放柔了声音道:“你怎么在此处?”
法空大师见状挑了挑眉,这一看就是有故事啊!他们做和尚的每日除了诵经和扫洒,也无多少事做,最喜欢看痴男怨女的故事了,痴男怨男、痴女怨女也可以,看完了还能拿着故事加工一下,再去点化其他的痴男怨女,做他们人生路上的指路明灯。
听见这声阿青哥哥,秦卿心里一动,好像以前也有谁这么喊过,只是岁月经年,人事全非,竟是想不起来了。她往声音的来处看去,见到身着桃粉色衣衫的女子正殷切地望着她,神色似羞似喜,双目盈盈,已有泪光。
秦卿被这目光刺了一下,再看那团扇下坠着的翠玉小猪,恍然大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竟然是她!怎会是她!”
两人相顾失色,各自惊异,一时俱是无言。
法空大师在一边默默观察着这一场眉眼官司,心里给她们编着台词,诸如“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又或者“尤恐相逢是梦中”之类的。见此情形,法空大师十分通情达理,主动开口:“二位施主,蔽寺尚有些庶务要处置,恐怕要处理完后才能为二位解答疑问了,还请二位施主恕贫僧招待不周之过。后山红叶甚佳,二位可去赏玩,天王殿、弥陀殿等处新画了藻井,二位施主也可自在随喜一番。至膳时,自有僧人引二位到膳堂。”
秦卿自然领法空大师的情,客气谢过,目送法空大师出了讲经堂。宁安翁主的心思则全不在此,只是眼巴巴的看着秦卿,双目漾泪,欲说还休。
“阿青哥哥,你怎会来此处?许多年不见,你还好吗?”法空大师走后,宁安翁主迫不及待地走到秦卿跟前,一句话问的含嗔带喜,百感交集。
秦卿心里后悔极了,早知如此,就不该来这劳什子的大相国寺。她在心中暗暗叹气,看来这遭是避不过了,就算今日糊弄过去,来日里宁安翁主总归是要进宫的,即便她没当上皇后,只要她人在京城,宫宴必定是要请她的。
秦卿面上镇静微笑,心里确实把前因后果来回推了几遍,与其来日里众目睽睽之下,搞得两相尴尬,不如今日做个了结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