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渐停,阖宫上下银装素裹刹是漂亮。
当然,这都是对宫里的主子们。
内侍们三两成群,清扫着殿前台阶上厚厚的一层凝雪。
自新皇登基后,坊间总有传言曰新皇得位不正,非天命所归,淮西雪灾便是天意所指,因着这事两宫太后已在宫里处决了好一波人。
而今临京城内已然连着下了四天的大雪。
宫内更是人心惶惶,一时间宫人们更是如履薄冰。
寻香步伐急切得往淑华宫内走去,屋里的五足八角火盆里正燃着今年新进的银丝炭,一旁鎏金卧龟莲叶白釉熏炉里燃着冬时里新制的名芳香,暖意混杂着淡淡幽香扑面而来,她不自觉放松了身段,足下步伐变得轻巧,悄声走近一旁檀木雕花卧榻边上,那里正有一女子手捧书卷,其眉若远山翠羽,眉目温柔仿若江南春色中朦胧的细雨,缭绕烟气中面容显得不似真人,若隐若现中愈发显出一股子动人心弦的美。
寻香的动作更加轻了,直等到女子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这才开口道:“启玉阁那位昨夜又发病了。”
苏姝和放下手中的书卷,盈盈白玉般的面容带着几分倦怠,“到底怎么回事?”
寻香拿起匣柜里的香膏,膏体莹白芬香,入手即化,她轻柔得替苏姝和按捏着额角,边开口说道:“听时果说,昨夜大雪之时,堂小姐突然在屋里翻箱倒柜,愣是寻出了一件红色的衣裳,赤着脚在雪里大喊大叫,行事诡异,直至今早方才停歇......”
苏姝和偎在榻上,宽大的衣袖自腕间滑落露出一片莹白,“早些时候不是说癔症好些了么?”
寻香继续回道:“前些时候倒是一直躺在床上说胡话,总归是比着之前疯疯癫癫大吵大闹好了许多,只是昨夜不知怎的,又犯起病了。”
“大半夜里,时果已然熟睡,突然听到院外嘈杂吵闹声,醒来便发现屋里到处都是被翻动的痕迹,床上的堂小姐已然不知所踪。时果着急出门去寻,刚推开门,就瞧见院子里围满了被惊醒了的宫人,而堂小姐正穿着红衣披头散发在大雪天里赤脚裸足状若鬼魅般疯闹大喊,将一旁惊醒的宫人们都吓了半死,如今更是有传言.....”
寻香犹豫片刻,方才开口:“传言堂小姐乃是不祥之人,身有妖气,入宫后更是惹是生非,为宫中仙灵所不容,方才会状若疯魔。”
苏姝和唇角漾起一抹冷笑,“她是妖魔,那本宫是什么?!”
寻香心中一惊,当即腿软跪了下去,“主子赎罪,奴婢口不择言,不该说起这些流言脏了您的耳朵。”
苏姝和抿唇看着桌案,目光沉沉,不禁头疼起来。
要说她这个堂妹,实在是运气太差了。
选秀当日一舞风华绝代惊艳四座,皇帝曾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古人诚不欺我矣。”故而晋封为美人,然而不待帝王选召,便被嫣妃盯上,害得如今被困深宫惊忧成疯。
如今眼看着已经是废人一个,倒是让其他人打起别的心思了。
罢了罢了,到底是堂姐妹。
苏姝和思量片刻,对着寻香耳语几番,寻香点了点头,起身便往膳房走去。
一宫之差,却是两幅光景。
启玉阁内,院里枯枝残破,东墙角下,一颗枯藤攀附在红墙上留下斑驳凄凉的阴影。
雕栏的屋檐角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积雪,日光自廊檐下投射出一片昏暗的光影,细雪慢慢软和,变作水珠就这么顺着漆红色的柱子一溜烟滑下来,一串接着一串,不一会儿,不大的院子里的四个圆滚滚的柱子周围都是一片水渍。
一只纤弱白皙的手抚上宫墙边那颗摇摇欲坠的水滴。
水滴颤抖着滴落在女人指尖。
那女子一袭猩红色织锦镶毛披风,墨发随意披散,素白着面容,却依旧难掩眉目清绝。
她痴痴盯着眼前的水珠,将水珠含入唇中,骤然扬起一抹微笑。
清丽的眉眼因着这片刻的笑意酝酿着动人心弦的艳色,恰如昙花夜放,须臾后又悄然无踪。
一旁正在嗑瓜子的宫女顿时便看痴了,只见那女子还傻乎乎的喝着水滴,她当下便涌出一丝不忍。
“好歹也是我们的主子,不若.....”时穗犹豫着开口,放下了手里的瓜子,有些不安得看着身旁的几人。
“你倒是心善,想伺候人你便去吧。”时桐朝地上吐出几片瓜子壳,翘着二郎腿眯着眼儿照暖,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
“跟了疯婆子,自个儿都没指望了,谁还顾得上她。”一旁的内侍捣着火堆,余光瞥向时穗,暗带嘲笑。
“她以前可没少折腾咱们,我瞧你是吃饱了没事儿干了,当哪门子的假好人。”时桐啐了一嘴子,转头就看向东墙脚下趴着地上的女人,眼里满是怨毒。
时穗左右看了看,身旁的时桐是不愿帮忙的,后院里的那些个老人们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