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三年,七月二十傍晚,最近是秋收季,白云镇下的林家村里,人们正如火如荼的收着稻子,女人们弯着腰戴着草帽割着稻穗,男人们甩开膀子打着稻子,小孩儿们则留在家里帮忙晒稻谷。
靠近村口的老林头家里人口最多,足足有十五口人,再加上亲家之间互相帮忙,所以割得也最快,才下午末时就割好了。
稻谷要等在阳下山前才收到箩筐里,等着明天清晨露水干了才起来晒。
一时间,林家三房几个七八岁左右大的小子没了活儿做,撒疯似的朝着山上跑去。
“三哥,刨地瓜你去不。”一个打着赤脚,裤脚卷起的男孩儿对着厨房里不知道干啥的堂哥问道。
“去。”约莫十一岁的身材瘦弱的少年,应了声,抬眸看了眼厨房最里边那块木头,赶紧走了出去。
农家的孩子,平时没有什么零嘴,背靠大山,山上的野果子就是零食。只是大自然的馈赠毕竟有限,村子里的孩童要吃,鸟儿野兽们也要吃,只能看谁能率先抢到便是谁的。
原本林瀚对堂弟们的这种业余活动是没什么兴趣的,他好歹芯子是个来自现代的大学牲,怎么可能还跟小孩子似的馋那口吃的。
但是素了一个月,两个月,半年,甚至快一年了,除了补身体一个月能吃上几个鸡蛋,几乎每天都啃玉米饼子,啃完玉米饼子啃红薯,啃完红薯就只喝清到能照镜子的稀粥加咸菜。
所以他是真馋,馋得眼睛都绿了,梦里做梦都是在吃炸鸡、烤肉、火锅、炸串。曾经大学食堂嫌弃太肥的红烧肉他也开始怀念,甚至后悔穿来之前怎么没有多吃两口。
现在是想吃也吃不了了,难受至极。
说起来,林瀚前世虽说出身在孤儿院,可一日三餐也有大米饭吃,不曾饿着,不像他现如今的林家,一日只吃两餐饭,早上稀饭、晚上红薯稀饭,甚至就连稀饭里的红薯也限量,干活的能吃三块,不干活的像他们这种半大的小孩们只能吃一块。
林瀚就没吃饱过,晚上睡觉前如果不喝一大碗凉水,甚至能听到肚子里在唱戏,吵得一整夜也不得安宁。
这两天秋收中午倒是加了一顿干饭,可听说明天就又要恢复从前的规格。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想到今天以后又跟从前一样,林瀚就深深体会到了有钱人一朝破产的滋味。
这滋味真不好受,哪怕今天跟堂弟们说找到一个新的刨野地瓜的秘密基地他也高兴不起来。
“三哥,你吃。”流着大青鼻涕的林四妹将手中找到的几颗拇指大小的野地瓜递到林瀚眼前。
林瀚这一年来习惯了林家所有人从上到小的投喂,象征性地从里面挑了一颗最小的后,扔进嘴里,有气无力地说道:“谢谢四妹。”
倒不是他不高兴,而是还没吃晚饭,这样说话省力气。
林四妹见林瀚拿了,这才收回手,将野地瓜一颗一颗放进嘴里,开心地眯起眼睛地享受起来。
六七岁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既不知道忧愁,也不用考虑将来,没心没肺,天塌下来有大人撑着。
林瀚看着身边的一群趴在地上找野地瓜的小萝卜头有些羡慕,用手将野地瓜上面的泥土搓掉,扔进嘴里。
一时间没有味儿的口腔里弥漫开淡淡的甜味儿。
此地瓜非彼地瓜,学名叫地果,是一种长在地表面的野果子,成熟后的地果浑身呈深红色,只有拇指般大小,软软的,有一种淡淡的香甜味儿。
林瀚穿来之前是不认识的,那时候整天不是在学习马克思主义思想就是在寝室里码字挣学费和医药费,还是这一年来经常跟着堂弟们上山后才知道这东西竟然也叫地瓜。
除此之外,山上还有野山楂野石榴野桑葚野树莓等,不过基本都数量不多,林家小孩儿又多,除了出嫁的姐姐和镇上做工的哥哥,就他年纪最大,大多数时候他都不好意思跟弟弟妹妹们抢吃的,尝个味儿就不错了。
林家这一辈人丁兴旺,除了大房还在肚子里的,总共出生的有七个孩子,大房三个,一个女孩儿,两个男孩儿,大的堂姐十六岁,已经成了亲,嫁去了镇上,剩下两个今年才四岁的五岁。
二房是两儿一女,大的今年14岁,在镇上米铺做伙计,另下两个,一个女孩儿六岁,一个男孩儿没有满月。
林瀚是三房的,今年十一岁,这房只有他一根独苗。
林瀚现在的父亲,也就是林三柱,年轻的时候去服徭役,被来巡察的官差把那里踢坏了,要不是当时钱氏已经有了身孕,估计从此就绝后了。
而林三郎的体弱也是那时候造成的。
那时候钱氏刚怀孕,突然遇见自家男人血淋淋的抬回来,吓得差点就晕了过去。再加上当时天旱家里吃不上饭,就算紧着孕妇吃,也缺了营养。
林三郎生下来两斤多,小小的跟个猫儿崽子一样——这种孩子是大概率养不活的。
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