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她发现流民越来越多,伤兵逃兵也屡见不鲜,更是有土匪流寇趁火打劫。这倒不用她再去想往哪走,只要跟着流民大部队便得了。人多力量大,眼下毕竟活命要紧。
而随着这样颠沛流离的日子增多,她也直视了人性最黑暗的一面。为了半碗糙米就能引发一场血案,甚至还有易子而食的现象,着实令她震惊。这到底是人还是兽了?
本就没带多少干粮细软的她,没几日便也同流民无二,饿得两眼直冒金星,却还得在突发危机状况时狂奔逃命。她真怀疑自己哪一天可能就这样或饿死在半路或累死或被劫匪一刀砍死。
她也清醒地意识到越是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人,越是有着超出相像的求生欲和潜力。
这一日晌午烈日当头,郭精奇随着流民又来到一处早已没了人烟的村落,她如他们一般到处搜寻食物。果然老天眷顾,在一个看似废弃不久的点心铺里她找到了半张大饼,虽已坚硬如石却还是可以果腹的。
她兴奋不已,赶忙将饼揣入怀里,避开人群准备找个地方下口。
一处坍塌的民房后面,郭精奇背靠残墙坐地,正要摸出那张饼,就听到房前传来了争吵和哭泣声。她警觉地将饼再往怀里塞塞侧耳细听。
声音是一对男女传来的,音量里已是饿得上气不接下气,听着语气该是对儿夫妻。而争吵的内容正是她最不想听到了,便是一家人实在饿惨了,要将饿得濒死的孩子煮了吃。
郭精奇长叹一口气,闭了闭眼,想想都是这场战争闹的。她曾以为直面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就够残忍了,不想这背后的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更令人心惊胆寒。
她深知她的同情心在此时此刻毫无意义,即使出手相救也是救得了这个,救不了那个。可还是忍不住透过墙壁的裂缝搜寻那可怜的孩子。而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小男孩一双流着泪的眼正巧与她四目相对。她顿时心如刀绞,竟鬼使神差地起身走向了他们,掏出怀里的饼,递给要吃孩子的男人道,“我用这块饼换这个孩子,行吗?”
夫妻俩先是一愣,接着那妇人好似领会了痛哭流涕,而那男人却爽利地一把扯走饼子,同意了。更像是生怕郭精奇反悔,硬拉着那妇人匆匆走了。
郭精奇长长叹口气低头瞧那孩子,羸弱的脸上却有一双炯炯的眸子,里面是满满的对生的渴望。
她寻了个破碗,在旁边的水缸里洗洗,然后澄一澄,盛出半碗水来。她整个人蹲下来,一手揣着碗,一手将孩子扶起,将碗贴到孩子干瘪的唇边。这孩子就像乖巧的小狗一般伸出舌头卷了水到嘴里。
见他喝得差不多了,郭精奇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饼渣,这是她刚才将饼掏出时故意掐下来的一小块儿。眼下她将这块饼渣捏得更碎就着碗里剩下的水将它们泡发,不多时小半碗类似面糊的吃食就成了。她将碗再贴到孩子唇边,孩子领会地一小口一小口撮起来。明明面糊没有多少根本不够这孩子垫饥的,可这孩子吃掉一半时却停了嘴。从他几番的眼神示意里郭精奇才明白,这剩下的是留给她的。
郭精奇顿时喉头发紧,鼻头发酸,心中不免难受,“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舍得?”
她没再推让,一饮而尽。
这时平地风起,飞沙走石,迷得人都睁不开眼。郭精奇挡在孩子身上,用袖子掩住脸。差不多有一刻钟的时间,风渐止了,她才慢慢放下袖子睁开眼睛,从孩子身上起来。那孩子刚才吃了些面糊,看来是缓过些了,头扭来扭去地跟着四下张望。
忽闻身后啪啪啪的响声,郭精奇扭头一看挨着屋沿的一颗大树上正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东西,地面已经是黄澄澄的一大片,不想这竟是颗大杏树。两人相视而笑都露出惊喜之色。
吃饱了肚子又有了余粮,郭精奇准备追上大部队,毕竟落单的风险太大。那男孩也就七八岁的年纪却很懂事,表示并不记恨父母,但也不想去寻他们了,非要跟着郭精奇。
这么小小年纪留他一人,郭精奇也确实不放心。于是,她的身边就多了这个名叫“阿新”的小家伙,这么一大一小并肩而行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累不觉得苦了。
这日,郭精奇和阿新正循着大部队的痕迹往前赶,忽闻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人呼救。两人立时奔过去,竟发现几个五大三粗的西夏兵在非礼一个小姑娘。姑娘的家人皆为老弱,根本护不了她,反而被汉子踢得吐血。
郭精奇登时一惊,心想这西夏兵都有渗透过来的了?那么延州城又会是什么样?不由地紧张起来。而眼前的景象不容她思考太久,几个大步冲上前,一手一个将两个西夏兵扯翻,接着一个飞踹将冲她扑过来的西夏兵一脚踹飞。
“你个臭小子哪冒出来的?竟敢坏大爷们的好事!”
郭精奇的一身男装被他们误认为是小子,三个人叫嚣着举刀来砍。郭精奇虽力气没他们大,但敏捷度比他们强多了,用着巧劲儿跟他们周旋,处于上风。阿新不住地在旁边为她喝彩。
眼看这三个西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