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松来了兴趣,好奇地凑过来打量:“这东西真能召唤出山神来吗,关于康达斯山神的传闻,我之前就听说过。”
神明之事,听起来本就神秘而疏远。
他只认为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可麦伦却说,他能够使得神明亲临,实在是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自是有的,大约二十年前,山神神迹曾经降临于我面前。”
麦伦垂眼盯着那只哨子,陷入深深的回忆当中。
他最初来到康达斯小镇,也是从老一辈口中听说过山神的威严。
同大多数人一样,很难在听到鬼神之说后尽信,哪怕上山后,得到前辈传承下来的哨子,这种想法也仍旧未有什么转变。
可那只哨子,历经几代人之久,流传时间已经百余年,最早出现的时间和原因已经不可回溯。
既然能保佑每届护林员都安然无恙,哪怕作为护身符待在身上,当个念想也是好的。
抱着这样的心思,麦伦便在巡山时日日都佩戴着。
山神即便作为守护康达斯山脉的神明,也不可能只要凡人心有祈愿就会出来见面。
他听老师讲,只有在面临着生命危险时吹响哨子,山神才会出现。
二十年前的严冬,有一支人数众多的探险队来到康达斯山脉,打过照面之后,麦伦得知他们竟是来自自己家乡。
许久未曾归家的麦伦也是由心里升起一股思乡之情,与他们相谈甚欢。
更是在那几天,自告奋勇作为向导,带着大家在雪山上参观。
他熟知雪山之上的气候变化,带着同乡时没遇到过暴风侵袭,可来自自然的不可抗力,却是常人之躯无法预测。
在去观察某座雪山侧峰的一处天然裸露在空气中的奇色矿脉时,遇到了雪崩。
天灾临顶,哪怕众人已经觉察到脚下传来的震感,也无处可躲,不管跑到哪里,都会是被茫茫白雪覆盖的结局。
危急时刻当中,麦伦陷入深深的自责,若不是自己今日做了这个决定,也不会害得身边的朋友遭此灭顶之灾。
身边传来尖声呼喊,视线里也都是风雪弥漫,连附近的人影都看不真切。
他迎着强风快跑几步,吸入口鼻的氧气量似乎都变少几分,还来不及多想,后背就感受到一道极强的推力。
是雪流到了,将他兜头压下。
平时看见雪,轻飘飘地落在掌心,除去点点冰凉之外,其余一点重量都感觉不到。
此刻却磐石一般,想要动弹一下都十分艰难。
麦伦重重呼吸几次,只是将雪粒吸入鼻腔当中,呛得眼泪直流,意识逐渐模糊之际,他恍惚间想起悬挂在颈间的那枚哨子。
雪崩已经停下来,整个世界归于宁静。
他们无法自救,也不会有人冒着二次雪崩的风险还在这时候上山,从雪地挖出他们。
可能的后果,往好处想,不过是待到冰雪融化之后,能发现几具早已僵硬的尸体。
又或者,永远被深埋在冰川之下。
自己归于山林倒不是什么大事,可那些被他带上山的同乡,都还有着家人和朋友等着他们回去。
麦伦拼尽最后一分力气,将哨子拿出来,吹出来的哨响都是细弱蚊声。
他心中自嘲,神明怕是不会听见。
大概人死前的时间流速会被无限拉长,麦伦闭着眼睛,感觉似是过去了很久。
身体逐渐腾空,他还在想,一定是因为前半段人生中,做了不少好事,所以才能够去往天堂吧。
直到眼前传来刺眼光亮,他控制不住眼皮的耸动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雪中,漂浮在雪地之上。
再往旁边看去,其余人也是跟自己一样的状态。
而更远些的地方,则是有一黑袍者,伫立于雪面之上。
黑白两色对比鲜明,来人在风雪中尤为显眼,被衣袍遮着看不清面容,手臂向上抬起。
福至心灵,麦伦当即明白过来,那便是老师口中的山神。
只有山神才能将一力便轻而易举地救下所有人。
山神又将手掌微微放下,所有人就安然无恙地降落到地面上。
劫后余生,大家都瑟缩着集中在一起,看着几米远的那道身影。
衣角被寒风吹起,哪怕静立着不做出任何动作,都散发出极为强势的威严来,让人不敢靠近。
细细看去,好像比刚才的雪崩更容易激起心底的恐惧。
没人敢在此时开口。
对方也没有要同他们攀谈的意思,身形化作黑雾,就这么随着风在原地消失了。
几秒钟后,有人才磕磕巴巴地开口,连牙齿都还在打架:“他是谁啊?”
“守护这片山脉的存在。”麦伦低头看了眼那枚哨子,仍旧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并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