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逾白闪身往旁边一避,他原来坐着的地方已多了一道剑痕,琉璃瓦亦碎了一块,碎屑滚落于风中,悄无声息。
他果然没有看走眼,短短一月,这个小姑娘的剑意精进了许多,招式更见锋芒。
林惜昭旋身攀上楼顶,眼前几只燕子扑哧扇翅掠过,环绕着她的唯有风。
她踩着琉璃瓦走了一圈,挠了挠头,难道刚刚只是偶然飞过的鸟,她的直觉错了?
林惜昭谓叹一声,越进楼内,黛玉靠着梁柱,稍凉的夜色冻得她脸色略显苍白,身上披了件杨妃粉的斗篷。
“屋顶上什么都没有,大概是我搞错了。”林惜昭伸手,拢了拢黛玉的衣领,“这样风就不会透进去了。”
栏杆前修了两尺宽的横木板,当年专供贵人们在此斜倚远望。林惜昭拂袖扫去上头陈年的粉尘,拉着黛玉坐下。
“姐姐,你还没看过整个京城的样子吧?”
黛玉摇头。
自幼顽疾缠身,她更喜静些,为了修养,若无父母领着,她等闲也不会出门。来了京城黛玉也不像林惜昭常常溜出荣国府,大多时候还是陪着贾母,或同表姊妹一道下棋读书。
林惜昭指着楼下连绵起伏的乌瓦檐顶,柔雾般的灯光汇成一片人间星海,巷陌间偶尔传来打更人的锣鼓,惊起远山飞蹿的雀鸟。
黛玉手撑着栏杆,眉眼微翘,眸子里盛满了点点星子:“不必仰头,便可见到星斗之辉,芸芸众生好似都是其中一粟,微弱的微乎其微。”
“也不一定就是沧海里的一粒尘沙,或许是星星呢,每个人都是星星。”林惜昭翻身一跃,坐在栏杆上,一双绣花鞋在半空晃晃悠悠。
“有道理。”清瘦少女琢磨了少许,满眼赞许地看着林惜昭,“天上千万星辰,对应地上无数凡人,每个人都有亘古不变的位置。”
林惜昭沉思片刻:“嗯——姐姐,你知道吗?北斗七星永远在北方,但斗柄春夏秋冬所指的方向变了,那么它们之间的相对位置也变了。朝廷里有个叫钦天监的地方,里面的官员就每天晚上看星星亮不亮,方向变没变,来推测一人的命运,乃至一国的气运。我不知道它准不准,但要是星辰的移动便是命运的轨迹变动,那个人的命运也可以主动求变,而我们马上就要踏上第一步了。”
截然陌生的上界仙门如同一片雪原,脚步踉跄深陷于冰雪,举目四望皆是白雪茫茫,惶恐、迷惘如影随形。
黛玉凝眉沉默了几息,做出了从未有过的大胆举动,她也一把跳上了栏杆。
她的动作并不熟练,身体晃悠了好几下,险些掉下摘星楼,但她丝毫没有担心,因为妹妹总会拉住她的。
终于稳住了身形,脚下悬空,落不到实处,黛玉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她轻轻抽了口气,掌心冰凉却带着丝温热,覆住了林惜昭的手:“我们还有同行之人——你、我,还有那日山巅之上的所有人,或许归途不同,亦可以相伴。”
林惜昭怔怔地盯着黛玉,眼底的笑意绽开。
一道白点自西而来,掠过城南十里外伫立的远岫苍山,星芒将近,天边坠着细长的尾巴。
“是流星嘞!”
穿越前的林惜昭也曾听了狮子座流星雨的预报,兴冲冲地在城郊的山丘上蹲到半夜,因为多云的天气最终无功而返。
两世为人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目睹这种天文奇观,兴奋地就要跳起来,还是黛玉拽住了她的衣角。
林惜昭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姐!快许愿,据说对着流星许的所有愿望都能实现。”
林惜昭双手合十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词,垂下的睫羽轻颤,流星散落的一二余芒点洒在她的鼻头、额前,宛如一尊虔诚的玉像。
黛玉的手起了又落,收回了准备落在林惜昭脑袋上的一击,抬眼远眺划破的云层,双手合拢。
即将踏入仙门世界那个的黎明,一对姐妹不约而同许愿——
愿彼此所念皆有回响,所愿皆可成就。
天边的晨光自天际冒出,如同一抹流火,点燃了苍茫云海。
“我会去问问云霄宗能不能收爹爹的信,”坐在摘星楼上的少女声音柔软的似一朵云,“如果不能,我就缠到它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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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门的上空漂浮着一艘很普通的船,除了能飞,船身陈旧了些,船底多打了几块补丁外,好像同运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没有什么区别。
船内自然别有玄机。
此时的船头,立着四五个衣袂翩翩的人。
这艘船唤作云舟,船舱内可容纳百余人,日行千里,是上界最常见的交通工具之一。云霄宗的弟子若是学会了御剑御物,除出了师门长途跋涉外,也并不常坐云舟。
“难得下来一次,还是来接新弟子,就让他们看见这么个破破烂烂的玩意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云霄宗揭不开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