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着年纪不大,却身着深绯色官服,贺淳安打眼便认出了,正是司凉承。
他自小便看不惯此人,一次跟着父亲进宫还被他踢了屁股,司凉承狂妄自傲不说,脾气还大,如今借着姨母东风成了大理寺少卿,却丝毫不见收敛,仍是一副欺人做派。
司凉承显然也认出了他,抬手阻了一旁随从,屈尊降贵开了口:“说是新茶,却干涩难入口,分明是旧茶,你说当罚不当罚?”
“不过是些茶叶,新新旧旧有何分别,怎置于要人性命?”
“一事不诚,事事便难诚,再辨真假也就难了。”司凉承右手把玩着一巴掌大的精致折扇,陈石诗哭喊声刺耳,他睨眼看去,蹙眉道,“得了你,二十个巴掌而已,哭得跟要命似的,当心我真要了你命。”
“大老爷,小的上有老下有……?”
哭声嘎然而止,一张涕泗横流的脸抬起时有些无措。
“……”贺淳安也哑口无言。方才陈石诗哭声震天,他以为下一秒便要掉了掌柜脑袋,这才出头,没成想竟只是巴掌,一时面上有些挂不住,“陈掌柜,待客不诚也当罚,便安心领罚去罢。”
听出贺淳安言语间略显尴尬,抬眼却对上司凉承目光,陈石诗一时噤声。谁知方才那三十大板竟变成了二十个巴掌,他百口莫辩,俯身道:“小的谢大人。”
四人下了正厅,贺淳安心间不痛快,沉着脸道:“这位是大理寺少卿司大人。”
闻言沈明挑眉,朝廷竟派大理寺少卿来办案,可见重视。
司凉承以折扇击掌,轻佻道:“贺知非,老大不小了也劝着点令尊,上谏时多看看陛下脸色,少说两句。”
贺淳安闻之色变,正要发怒,一旁沈明却道:“进谏忠言总是逆耳,贺大人直言,也是为国为民。”
司凉承朝他看去:“朝堂之事,你一个未入仕的秀才,知道些什么。”
“草民虽不知司大人何出此言,可与知非兄同窗三年,深知其刚直不阿,也总以贺大人为榜样,想来贺大人也是如此风清气正之人。”沈明拱手应道。
见沈明为其抱不平,贺淳安感动之余,不免有些疑惑,子彻素日寡言,即便心有不满也鲜少表现,今日却为其出头。
“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司凉承再看一眼沈明,原本斜倚着的身子换了一边,面冲沈明开口问,“你是哪家的?”
“草民沈家十六子。”
“沈家?没听过。”司凉承看向宋瑞昌与郦文光,二人自报家门后,他轻笑一声,“早在京州便听闻三朝太子讲师的李作临先生屈尊来青州讲学,望几位不辜负先生所愿,早日飞黄腾达才好。”
言下之意便是说几人出身低微,贺淳安开口要骂,便听门外传来声音:“司大人久等,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周立仁与李启平一同进门,身后还跟着不少仆从,其中两人手捧暗红绸缎盖着的锦盒,绕过前来立在一边。
见司凉承上下打量,周立仁作揖道:“下官青州刺史周立仁,这位是李通判。”
司凉承以折扇轻撩红绸,那锦盒镶着白玉,想来价值不菲:“周大人何意?”
“是些青州特产,大人请入厢房一叙。”李启平抢在周立仁身前答道。
“不必,便在此处。”司凉承蹙眉,见李启平犹疑,便着一旁随从上前。
那随从也不顾两人面子,伸手开了盖,露出内里铺着的几包茶叶。周立仁见李启平直冒冷汗,意识到其中可能藏着什么东西,忙赔笑上前,却被司凉承伸手挡在原地,随从打开茶包,茶叶间混着几根金叶子。
随从挑了两根放到司凉承手上,周立仁小心观察他面上神情,见他勾了嘴角,这才放心些。
司凉承拿着金叶看看,开口:“玉津,行贿朝廷命官,按大乾律法,该当何罪?”
“回大人,据额量刑,轻则革职重则处斩。”
李启平登时腿软跪倒在地,周立仁也忙请罪道:“司大人,李通判近日忧心此案,恐青州因此民不聊生,希望京州来的大人能尽心尽力,这才出此下策。下官御下无方,但请大人责罚。”
“周大人倒是将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司凉承将金叶掷回盒中,拍拍双手:“本官奉朝廷之命来此查案,尽心尽力是本分,此番来青是为知州失踪案,旁的案子便交由周大人审断。”
他垂眼见李启平抖如筛糠,摇头道:“芝麻大点儿胆子,倒敢干这种事。”
“只是犯到我眼前,也不能当没见——如此,后院才赏了巴掌,再给他三十板子,不过分吧?”
哪还用周立仁发话,李启平早在一旁叩头谢恩了。
周立仁心中忐忑,开口相邀:“请司大人移步天字厢房。”
“知非,你也来。”司凉承道。
贺淳安看着李通判被拖走,知司凉承是想避嫌,于是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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