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到了寝殿,躺在榻上,久久没有睡意。
太子有这样的烦恼,他既意外,又不觉得意外。他思绪飘飞,想到了很多事,待回过神来,仔细想了想,反正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随太子高兴好了,年少时的忧愁,再多,亦是千般彷徨万种诗。
何芳带着两名小内侍,在外值夜,他倾耳细听,听见里面时不时传来皇帝翻身的声响,倒了一盏温水,往里走去。
“陛下,要茶水吗?”他没敢径直靠近龙榻,只是站在稍远处,悄声问道。
“嗯,端过来吧。”
听到皇帝这么吩咐,何芳这才把水送了过去。
皇帝撩开帐子,取过茶盏,稍稍喝了一口,见是温水,又喝了两口。
他摩挲着茶盏,上好的官窑细瓷,入手温润,突然问道:“何芳,太子的新庄子划在何处?”
前几日,他赐了太子万亩良田,具体在哪里,他没有过问,今日太子帮人讨要庄子,他倒是想起了这事。
“还是在云门乡,太子说,就划在他旧庄子的边上,以后他巡查田庄时比较方便,不用跑两趟。”何芳回道。
“哦,明日让人拟旨,赐定远侯女公子杜若……”皇帝沉吟了一下,太子说是说无所谓大小,都是他的恩宠,但是太子为了从他手里讨到这个田庄,连脸面都不要了,死皮赖脸和他折腾了半天才如愿,太小的话,太子的脸面就这么不值钱吗,他想到这里,就道,“赐她千亩良田,就在太子的庄子边上吧。”
“是。”何芳低声应道,心中却动了动。
皇帝先是让杜衡入勤学殿念书,现在又赐给杜若一个田庄,定远侯府的这两位姊弟,很得皇帝欢心啊!
“划田地之前,先去问下太子,太子想划哪里,就划哪里。”皇帝又吩咐道。
他既然答应了太子,就办得让太子满意吧,免得过两日太子又来和他闹腾。
“是。”何芳听到这里,想得更多了。
皇帝赐给臣女一个田庄,却要问太子的意思,难道是……
他的脑中瞬间冒出了三个字——太子妃。
太子即将成年,大婚在即,这太子妃的人选,早就牵动了无数人的心绪。
长安城中,许多人家的小娘子,想成为太子妃,也有许多人家,想知道皇帝中意哪位小娘子,欲聘她为太子妃。
皇帝现在的态度……难道说,皇帝已经做出了选择?
只是,这个人选,恐怕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定远侯府,当然也是大燕一流名门,但是定远侯府这支,世镇弓月城,远离长安,定远侯纵使有心,他的势力远在西北,帮不了太子多大的忙。
有些人,听到这个消息,大概会松一口气。皇帝真聘杜若为太子妃,太子大婚之后,东宫的势力并不会大涨。皇帝的这个人选,细细琢磨起来,说不清皇帝是疼爱太子,还是不过如此了。
毕竟,皇帝真替太子着想的话,为太子聘重臣之女或者孙女为太子妃,对太子更有利吧。
“去吧。”皇帝喝了水,把茶盏递给何芳,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是。”何芳端着茶盏,退了出去。
第二日,皇帝有早朝,卯时初就起了。
他穿戴整齐,问了下,知道太子还没醒,用了些膳食,让人好好伺候太子,就上早朝去了。
太子醒来时,已经辰时了。
他不紧不慢地洗漱更衣,打扮齐整,又在皇帝这里用了早膳,才悠哉游哉地去上他的学。
河州亓氏,乃陇右有头有脸的家族。河州亓氏这一系,是昔日七国争霸时秦国笄官之后,到现在,也是传承千年了。
不过,如今坐天下的许氏,自诩是春秋时许国后人,祖上可追溯到尧舜时的贤人许由,随随便便就能搞出三千年谱系,其他家族,就算想和天家比谱系悠久,也是不容易。
亓辛远的报喜信,用的是进奏院的信使,走的是驿站。进奏院的普通文书,用不着八百里加急,一天也就二百里上下,从长安到河州,共用时六天。
五月初二,他的报喜信到了河州,很快又被送进了亓府。
亓氏如今的掌权者,是亓辛远的父亲,亓伯益。
他收到了儿子的信,仔细看了以后,召集了亓氏另外两房的话事人,在书房里议事。
“阿远的信到了,陛下点了他入门下省任主事。”亓伯益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先前,亓辛远中了进士头名,他们早就知道了。不过中了进士,还得通过吏部的铨选,才能做官,寒窗苦读十年,考中了进士,铨选又选个几年的,也是不乏其人。
更何况辛远姓亓,他在长安会遭遇什么,会不会坐个十年冷板凳,众人也是没底,所以亓辛远中了头名,亓家并没有大肆庆贺,如今,亓辛远入了门下省,亓家倒是可以庆贺了。
门下省这样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