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坐了下来,从几上取了个茶盏,摆到一边,又提起茶壶,亲手替周启年斟茶。
温热的茶水,缓缓注入细瓷茶盏,碧水荡漾在白瓷间,更显几分清新亮丽,盏中的叶芽,慢慢舒展了身躯,在温水中上下沉浮,悠然自在。
太子斟完茶,看了一眼,才将茶盏推过去。
“周公,请用茶。”
“谢殿下。”
周启年双手接过茶盏,态度很恭敬。
茶是好茶,斟茶的人更是让人如沐春风般愉快,偏偏这茶喝下去,周启年有些不知滋味。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太子这般礼遇,想来所求甚大。他这小身板,恐怕扛不住。
太子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寒暄了几句,扯了扯闲话,就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捶丸场。
周启年几次开口,想将话题转到正事上,都没有成功。
再说这喧闹的环境,也不适合说正事。
此时,捶丸场上战况变得激烈起来了。
太子在场上时,陪玩的众人都让着太子,不敢抢他的风头,十成本事能用上五成,已经算不会做人了,现在太子坐在华盖下观看,场上的人,当然要拿出全部本事,让太子知道他们的能耐。
场上,方奕站在基边,左看右看,一杖挥下,木丸应声而起,倏忽落下,又往前滚了一段距离才停止,离彩旗处大概一尺远。
“好,阿奕这杖漂亮!”太子抚掌而笑,为他喝彩。
旁边的众人,也欢呼起来。
就算是周启年,也忍不住捧场叫好:“不错,这一筹稳了。”
彩旗处有窝,方奕只要下一杖击丸入窝,这一筹就被他拿下了。
这场捶丸赛,场上有六人在玩,分成了两队,是场小会,先得十筹者为胜。
方奕发力,另一队也不甘落后,时不时有精彩表现,场上场下,一片闹腾。
不过到最后,还是方奕这队赢了,毕竟太子在场上时,已经把筹数拉开了,另一队很难追上。
捶丸赛结束,太子颁了赏赐,又让杜衡上前来拜见外祖父,完了,他才对周启年说道:“周公,我下午还有课,就不陪周公了。”
“殿下,那修缮的事……”周启年一听这话,有些急了。
太子刚才说了一通闲话,全部和正事无关,每次他想说正事,太子都摆着手和他说“周公,先看捶丸,有事待会儿再说”,现在太子又要去上课,这是打算把他晾着吗?
“周公莫急!”太子见他神情有些急躁,安抚了他一句,才喊道,“虞安!”
“奴婢在。”虞安应声而出。
“你先帮周公找个地方,安置下来。”
“是。”
太子走过去,低声吩咐了虞安几句,才对周启年说道:“周公需要什么,就和虞安说,他会帮你办妥。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殿下慢走。”
太子带着人,步履匆匆,转了个弯,就不见了人影。
华盖处,就剩下了周启年,虞安,和十几名小内侍。
虞安见太子远去,转头就吩咐小内侍们收拾东西,让他们把场上场外华盖下,都收拾干净。
周启年稍等片刻,见他闲了下来,才笑着对他拱了拱手:“虞少监,有劳了。”
“周副使客气。”虞安也堆起了笑容,拱手还礼,“这边请。”
“虞少监先请。”
两人客气了一番,还是虞安在前带路。
他边走边说话:“周副使想必知道,这差事陛下昨日才交代下来,将作监那边,修缮方略还没有出来,我们这边,能做的事就有限,殿下的意思是,先把地方和人都准备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殿下这番考虑,极为妥当。”周启年点头赞同。
这是太子的意思也罢,其他人的意思也罢,这个章程,的确是做事的章程。太子这边有做事的章程,不管怎么说,都不是坏事。
玩捶丸的地方,离他们要去的地方不远,虞安领着周启年,穿廊过院,拐了几拐,就走到了大同殿旁边的一个院落门口。
虞安让小内侍去开门。
待门开了,他带着周启年进了院门,在里面逛了逛,才问他:“监管司放这里,周副使意下如何?”
周启年抬眼四顾,扫视了一圈,发现这个院落,乃彼时兴庆宫为中枢时,翰林院所在,监管司放这里,的确很合适,才道:“虞少监这个地方挑得好,这里离三大殿最近,做事很方便。”
“这是殿下的意思,咱家就跑个腿,可不敢居功。”虞安摆了摆手。
“殿下果然英明。”周启年顺着他的话,夸奖太子。
“周副使所言甚是。”虞安听了,果然高兴。
他们二人说了些夸奖太子的话,是真是假,也就他们自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