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正“擦擦”走着的落地钟,晃动着的钟摆看上去似有百斤重,好在时间还算准确;房间另一侧突兀的摆着一条木制的沙发,之所以显得突兀,因为沙发的背面斜楞着朝向门口的方向;钟原仔细看时,发觉那沙发上好像躺了一个人。
钟原快步走上前。
没有一点悬念,沙发上躺着的,正是他“想要的东西”:余知予。
此时的余知予,双眼紧闭,鼻翼均匀地翕动着,面容安然平和;素黑的连衣裙紧紧裹住那娇小玲珑的身段,双手叠放着平伏在前腰,左手上的黑色蕾丝手套和谐又醒目。
钟原已顾不上去想昨晚在酒吧的那一幕,他伏身蹲了下来,抬手轻轻地扣住她的手背。熟悉的温热感经由掌心传入心间,像开足了马力全力冲刺的赛车一般;那种暌违不啻半生的亲切与心动,竟让他又瞬间失神了起来:这真的,是他的知予,没错。
他突然注意到余知予枕着的方枕下面,露出一角纸条:
镇定剂,入夜失效。
一张打印的字条,白纸黑字,简单明了,似乎是跟那个电话里的女人一样的语气。
钟原将纸条对折,小心地装进口袋,伸手将毫无意识的余知予横抱起来,向门外走去。
她的身躯一如既往地精致小巧,简直跟在梦里看到的那画中人一模一样。
他将余知予抱进车里放稳,又小心地替她系好了安全带,调头,朝家里驶去。
一路上,他不停地扭头看向熟睡中的余知予,那张无比熟悉的脸,此刻映进钟原的心里竟有些五味杂陈。
回到家,他在匡嫂先是怔惊而后又变得有些复杂的目光的注视下将余知予径直抱上了楼,送入客房。
钟原在床边拉了张椅子缓缓坐下,双肘撑在扶手上将两只手搭了个“人”字,食指在下巴上来回摩挲着,眼睛却始终没从余知予脸上移开半点:直到现在,他才能真正地安下心来,好好地看看她。
那张脸,丝毫不减那份执拗与不羁,也自然丝毫不减对钟原的吸引和触动。
钟原慢慢伸手,小心翼翼地褪去她左手的蕾丝手套,那纤长如葱段般的手便出现在他面前,还有点缀在虎口处的那滴极其醒目的暗红色。
钟原心头一紧,他记得,这是二叔出事当天,余知予自己留下的伤痕。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余知予将手中燃着的烟蒂猛地戳向手背时的眼神,悔恨又愤怒,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生撕活剥了一般。
因为余知予曾说过,她和钟原婚礼当天,她会当面跟父亲余沛殳和好;不为别的,只为这份难得的血浓于水。
可偏偏,上苍不肯给她这个机会,当时的余知予一定是恨透了自己。
当然,这只是钟原的猜测,他还没来得及证实这份猜测,她就丢了。
钟原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小块暗红色的烟痂;它早已愈合,只是这整个愈合的过程却发生在了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夜幕渐启,楼下隐约传来叮叮当当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一连串嘈杂的人声和渐近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