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3)

姜一白住在西科文那的一栋公寓里,四楼,楼下就是一家传统的美式咖啡店,卖的水波蛋和可丽饼非常对她的胃口,咖啡倒一般。地理位置很是糟糕,一到阴雨天门外的下水道口就被堵住,区政府屡屡借口资金不到位而推辞修缮。

她下楼坐到咖啡店里吃早餐,新三样旧三样,城里大众口味的菜没有它家不会做的,姜一白点的是一杯美式两块糖,水波蛋,配煎芦笋,奶油华夫饼和培根,除去糖分颇多以外大体上算得上健康。

捞过盐罐往培根上洒了点盐,姜一白余光时不时往洛杉矶时报上瞟,市议员要换届选举了,某某艺术家表示支持某某政治新秀。

往下角落里是花边新闻,没什么大事件,无非是谁谁家的小公子和某某社交女王订婚了,或是好莱坞当红炸子鸡高调出柜一类,不会在洛杉矶时报上占据一整个版面,除非事件的主人公恰好姓卡戴珊。

姜一白照例在报纸上寻找季绾的名字。

不过当姜一白的注意力捕捉到《派拉蒙高层对话泄出,著名导演自称婊子》这个标题的时候还是一口咖啡喷在了前面那位客人的后背上,时间刚过早上八点。

一位巧克力肤色的男士不偏不倚地坐到姜一白的卡座对面,挡住前面那位客人的怒容:“早上好。”

服务员走过来倒了杯咖啡。

姜一白头也没抬,开始仔细阅读那篇报道:“早,兰尼。”

“你都没给我回电话。”兰尼开门见山,昨天姜一白去见了他的堂嫂一面,半个小时以后,她就摔门而出,发誓再也不会回来。

兰尼从堂嫂那里得知此事,于是给姜一白打了五通电话、留了三条语音留言,全部石沉大海。

“因为我不想。”她端起暖黄色的咖啡杯,灌了一大口。闻起来熏鼻子得香,就是尝起来没味儿,“你知道马尔科姆 X死于枪杀只是因为他做了一些演讲吗?他甚至没有做任何实质性的举动。他死的时候和马丁·路德·金是一样的年纪。”

“我用不着你来教我我的历史,他宣扬仇恨。再说这和你不想回我电话有什么关系?这咖啡很有特点。”

“你是说像番茄炒鸡蛋但是没有放番茄。你的历史?你的意思你觉得是他死于他说的话?不。”姜一白抬起头看着兰尼的眼睛,“他被杀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而是他的身份。不过你说得对,这确实和不回你电话没什么关系。”

“所以你觉得这是身份政治?”

姜一白边切蛋边点头,明黄色的流心蛋黄溢出来:“当然,3K党宣扬仇恨的时候可没被人当场击毙。不过我要说的不是马尔科姆 X,你看看那篇文章,那篇标题带着侮辱性词汇的,不,不是那篇标题是扎克伯格的,他们怎么写的,‘来自东方的绅士,东方美学荡然无存’,你能相信他们写的这个垃圾玩意儿吗?!如果随便一个美国或者欧洲导演,根本没人会在乎他或她说了句脏话。”姜一白翻了个白眼,把蛋塞进嘴里,“没错,‘婊子’这个词是不怎么好听,充满了厌女的感觉,但是他是用在自己身上!人人都用这个词来骂人,有什么必要揪着它大肆批判?!”

“你把马尔科姆 X的事拿来和这个比?!”兰尼难以置信,“顺便,这儿的咖啡像掺了水,尽管咖啡本来就要放水,但感觉还是像掺了水。”

姜一白点点头:“你说得没错,咖啡和马尔科姆,我确实反应过激了,但是,这绝对是身份政治。以及,不要忘了华人在这里也有过悲惨的历史,永远要记得排华法案。”

“这绝对是身份政治。”苏凡捏着报纸站在老板的办公桌前,心情不畅。

季绾捏捏眉心,惆怅地叹口气:“怪我,不够谨慎。”末了,又顿了顿,“我确实不该用这个词。”贪图口舌之快的后果啊。

“要不要查查谁做的,再发个公关文?”苏凡提议。

“算了。”季绾摇头,好莱坞太小,小得人人皆沾亲带故,查出来了又能怎么样,更何况,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从舒适昂贵的小牛皮扶手椅上起身,给自己泡了杯热红茶,“你和莉迪亚还好吗?最近老是听见你们吵架。”

苏凡身子一僵,许久才说:“我们没事,莉迪亚脾气不好您是知道的。”

季绾坐回椅子上,略烫口的茶水送到唇边,眼都没眨一下,又叉了口软而瓷实、用糖量非常放肆的德式芝士蛋糕,莉迪亚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从臂弯里厚厚一沓文件中抽出一张报纸,放到季绾的办公桌上:“这只是个开始,老板。”专栏左侧还配了张多年前的旧照片。

季绾瞪大眼,坐直了身体,匆匆咽下蛋糕:“什么意思?”

莉迪亚给了苏凡一个眼神,苏凡立刻跑过去给季绾的茶添了点水,顺便不动声色地抽走了那只蛋糕碟子,老板的牙不好,可在治疗上费了不少功夫。

“当时您和老总在办公室里谈话,有其他人在场吗?”

季绾摇摇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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