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
翠浓在窗边托着雪腮,脉脉凝注着一旁的傅红雪喝汤,她的姿态就像一只慵懒优雅的猫。
傅红雪道:“今天怎么想在家里吃了。”
翠浓笑了笑道:“哪有天天在外面下馆子的,再说了你身上的钱也不多。”
傅红雪突然紧紧闭着嘴。
翠浓忽道:“我今天要回万花楼一趟。”
傅红雪的表情突然完全僵硬:“万花楼?你要回萧别离那里?”
翠浓叹道:“我有一样东西落在那里了。”
傅红雪没说话。
翠浓叹道:“你以为我舍不得那里的富贵是不是?我的确有很多金银首饰还留在那儿……”
傅红雪重重地把碗放下,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道:“那你怎么还不去拿!”
翠浓瞥了他的汤一眼,道:“因为我一提起钱,你一定会不高兴的。”
傅红雪冷笑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会不高兴?”
翠浓道:“因为你从不肯花我的钱,因为我的钱都是我自己的卖身钱,因为你嫌这钱脏,因为——”
“够了!”
傅红雪已然站起来,他的脸冷俊如雪山,盯着翠浓的一双眼睛却灼烈得几乎要烧起来,他是一个很沉着的人,却也是个很容易激动的人,尤其在翠浓的身边。
翠浓淡淡道:“但我要回去,却是为了拿一件我母亲的遗物。”
傅红雪像是突然熄了火,哑声道:“你母亲的遗物,你没有母亲……”
翠浓冷笑道:“我若是有在意我的父母兄弟,又怎么会在万花楼?又怎么会让你这么看轻我?”
傅红雪突然大步向前,紧紧抱住了她的身子,似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垂下头颅,颤抖的嘴唇吻着翠浓的发梢。
“我没有看轻你。”他痛苦地道:“我在意你。”
过了一会儿,翠浓才轻声道:“我娘亲本来是一位关外采参客的妻子,后来被一个很坏的男人抢走当了外室,然后便有了我,有了我之后,我母亲更加抑郁寡欢,没过几年便去世了。”
傅红雪坐下来,将她抱到膝上,抓着她的手背落下一吻:“是不是也是那个坏人把你卖到那种地方的?”
翠浓道:“差不多。”
傅红雪冷冷道:“他该死。”
翠浓忽然在他怀里开心地甜笑了起来,笑得像个偷吃了糖的小孩:“坏人都会有报应的,他也许很快就要死了。”
傅红雪注视着她的笑颜,忍不住地慢慢垂下头,一只手掌包住她的后颈,一只手掌抚摸着她的脊背。翠浓娇颤着后仰颈脖,承受着他炽热缠绵的亲吻。
一颗颗的汗珠从傅红雪绷紧的皮肤上滑落,他身体里仿佛烧起了一团火,烧得他几乎暴烈。
……
傅红雪牵着翠浓的手走在街上,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
翠浓刚想挣脱他的手,但那双火热的手掌却紧紧包裹着她。她挣脱不开就任由傅红雪牵着她走进去。
万花楼的灯笼已经挂上了,在黄昏中红得就像在滴血,离奇的是,小楼今日居然出奇的安静。
如果说平常的傅红雪,恐怕能立即发现这种不同寻常,可惜他如今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因为他的心都已经被一个人吸引走了。
翠浓道:“我带你来我房里坐坐罢。”
傅红雪一怔,翠浓施施然从他手中抽出手来,娇笑道:“走几步路就到了。”
傅红雪忽然不太敢看她的笑容。他不愿意想,他知道那些过去都不是她的错,但到了这个地方,他又不得不想起来。
想起她的职业,她的过去,还有那些和她相好的男人,每当这时候,嫉恨就像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时不时地出来撕咬他的心脏。他有时候并不想对翠浓那么冷酷,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因为他的内心虽然接受了翠浓,却无法真正地对她感同身受。他与翠浓在一起时,感到甜蜜,也感到痛苦,但他感受到是他自己的痛苦,而不是对方的痛苦。
这是一种“得到”的痛,他毕竟还没有经历过真正“失去”的痛苦。
翠浓看着他变幻的脸色,突然叹了口气,道:“就是这里了。”
傅红雪还没有从这种情绪中回过神来,翠浓却已打开了房门。
隔着一道晶莹美丽的淡紫色珠帘,他一眼就看见翠浓的房间里竟端坐着一个男人,一个威武刚毅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房里喝茶。
傅红雪当然见过这个人,他死也不能忘怀的仇人——马空群!那一刻,傅红雪的脑子似乎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失声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马空群微笑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不问问你最亲近的人?”
傅红雪立刻扭头,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翠浓,他似连要杀马空群这件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