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倒不是不想撑,只是被更忌讳、更恶心的事撞了满怀,顾不得撑。圣诞节当天早上,她接到护理中心的电话,说钰涵情况不太好,希望她能过去看看。她从来没接到过护理中心的电话,对方又不说清楚,她一时间阵脚大乱,打了车就往郊区跑,快到地方才想起来跟储律师请了个假。
储律师没说什么,护理中心的护士也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让她等着。她在接待大厅的椅子上枯坐了一上午,快中午时,张华腾来了。
“钰涵怎么了?你知道吗?她们不肯让我进去,你快进去看看!”春晓别的都顾不得,先急切地请求道。
张华腾看着她,半晌冷笑了一下:“是我让你来的。”
“什么?”春晓一愣。
“钰涵没事儿,她好好的,在这儿有不少进步,过得很好,你不用再惦记了。”张华腾说,自顾自往咨询台那边走。
春晓还没明白,或者是还没死心,追着他问:“你是来看她的吗?可以让我也进去看看吗?”
“给我们找间会客室。”张华腾对咨询台那边的护士说。那人点点头,把她们往走廊里头领。
春晓来这个护理中心多少趟了,从来没能走进这个走廊,走进来才明白,这里离着钰涵还有十万八千里。
米黄色墙纸的会见室,地上铺着树皮一样棕色的地毯,墙上有抽象的树林般的图案,棕色的沙发,茶几上堆着许多积木玩具。
张华腾在沙发上坐下,一指对面:“坐。”
“你们想喝点什么?我这里有咖啡、茶、果汁、可乐……”护士问。
春晓看着她,突然明白了。或者说是突然死心了。
“什么都不用,谢谢。”张华腾对她一笑,小姑娘飞红了脸,出去关上门走了。
“钰涵没事。”春晓说,“你有事。”
“其实我也没事,”张华腾靠着沙发背,伸展开双臂,颇为放松且高傲的姿态,“只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可以跟你聊聊。”
这种倨傲让人觉得不能理解。他不想聊的时候,她找不见他的人,怎么也找不见,急死了急得吐血也找不见。他想聊的时候,一个电话让她放下工作赶到几十公里之外的郊区,在硬椅子上等三个钟头。
春晓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了。不,她还是不死心,也许他要说的是钰涵的事,她不能意气用事。他是监护人,护理中心是他找的,钱是他交的,护士都只认他。
张华腾打量着她,昨晚他就打量过她了,仿佛她不是自己的前妻,而是一个陌生女子。如此熟悉而又陌生,奇怪,明明19岁他们就认识,恋爱,结婚,离婚,苦辣酸甜,鸡毛蒜皮,生老病死,他们什么没经历过,她什么样子他没见过?怎么还会陌生?
昨晚,此刻,他看得出来,她过得很不好,还是一副穷酸和格格不入的样子。也是,一个当了七八年家庭主妇脱离社会的女人离了婚还能怎么好呢,还能怎么融入这个发展得这么快、日新月异、每天都不一样的社会?他只是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被她吸引,是,她是院里的才女,一直都温柔和包容,但她其实也一直都是这样一身的不合时宜,她一直都不是良配。
昨晚聚会上哪个女人不比她强?现在这屋里就算只有她一个人,他也不会再选她!
“钰涵好吗?”春晓看着他,温和地问。
他却觉得一股怒气直往上涌,他怎么会再选她?她跟个泥捏木塑的似的!她这样子好像他们是萍水相逢的人,因为一个孩子碰见,互相寒暄两句。
“她很好,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就不用操心了。”他硬邦邦地说,双臂收了回来,身体也向前,“你就没有别的话说吗?”
“我想见见她,你能帮我说说吗?我保证不会超过规定时间,你所有的要求我都会做到。”春晓还是和和气气地说。
所有的要求,她是有多傻,看不出那些要求就是为了不让她再见她吗?他不明白这个孩子有什么重要,她要这样锲而不舍地争取。是,她陪着长大的孩子,花了心血,可她就不觉得之前那些心血本来就他妈是全白费的吗?一个自闭症的孩子,你花的那些功夫就像往他妈大海里捏了一车沙子,连个声响都他妈没有!你如果把那些时间那些精力做点别的,随便什么别的,不都比这个强他妈一千倍吗?
“你跟宋经诚是怎么认识的?”张华腾压住莫名其妙的怒火,盯着她问,“你跟她很熟吗?”
春晓摇了摇头,见他不满又补充道:“他是周律师的客户。”
“你不就是跟着周律师吗?听说跟他走得很近呐。”张华腾轻浮地说。
春晓没有说话,想起了什么,又问:“华月好些吗?”
如果华月好些,至少还有别人能看看钰涵,她更久没见过华月了,并不抱什么希望,但这个护理中心还挂着别的牌子,看样子也许华月也在这儿?
“她还在美国,钰涵我带回来有用,她有